第154章(第4/6頁)

她直奔棗子巷第六家而去,經過第五家的時候,她透過門縫往裏看了看,原本能結甜甜的棗子的樹,已經被不知道第幾任房主給砍了。

這座小小的四合院,曾經是她六歲前生活的地方。

旁邊一墻之隔的地方,就是謝鼎和孟淑嫻現在的家。

幸好,這時候謝鼎出去會友,謝景元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院裏只有一個頭發花白的瘦弱老婦人正蹲在水井邊上,艱難而熟練的用搓衣板洗衣服。

九月份的水還不算涼,可孟淑嫻的手已經凍得通紅,很多地方都皸裂化膿,看著十分可怖,但她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似的,一邊搓,一邊還哼著小曲兒。

衛孟喜輕咳一聲,她擡頭看見,臉上的愜意立馬就沒了,還十分警惕,“你來幹嘛?”

看看吧,這就是一個親生母親對十年沒見的孩子說的第一句話。

衛孟喜本來還有點同情她的,如果衛衡真的拋妻棄女,那她也算受害者,那麽她跟謝鼎的結合也就人之常情了。可站在,剛升起的一絲同情也沒了,孟淑嫻還是那個孟淑嫻,不會改變的。

衛孟喜也倒不覺得傷心難過了,她只是淡淡的說:“我有個事要問你,當年我父親火化,是你全程陪同著去的嗎?”

孟淑嫻一愣,沒想到她問這個,眼神裏有一絲慌亂,“我……當然是我。”

她在撒謊。

衛孟喜心裏有了這個結論,臉上依然不動聲色,“那我父親有沒有給你留下什麽話?”

這下,孟淑嫻倒是沒有閃躲,更沒有慌亂,“沒有,他都咽氣了,還能有什麽話。”

“你們去的是哪個殯儀館?”

“城南那個,當時是政府要求拉去火化的,畢竟他生那個病會傳染。”這時候還沒有什麽殯葬風俗改革必須要求火化,大部分人還是喜歡落葉歸根式的土葬,能去殯儀館的非常少,所以幾乎沒有記錯的可能。

衛孟喜又問了幾個問題,這才不再多說一句話的離開。

“誒等等,你什麽意思?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你還回來問,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什麽了?這些不要臉的長舌婦,近幹挑撥離間的事兒,以後死了讓她們下地獄,被惡鬼拔舌頭!”

孟淑嫻平時在外人面前是金絲鳥一樣的溫柔小意,不可能這麽破口大罵,除非是……她在虛張聲勢,掩蓋什麽。

衛孟喜幾乎能夠肯定,當年孟淑嫻壓根沒有全程陪同著父親走完“最後一程”,她也不關心她當時幹嘛去了,以她的軟弱無能,肯定是哭唄,哭得昏天暗地,自有熱心街坊幫忙,自己當時也是被好心街坊大神抱住,沒回去的。

想著,衛孟喜就從車上提下一堆東西,敲開了第四家的門,開門的是一個胖乎乎的老大娘,比孟淑嫻大好大一截,現在已經快七十了。

衛孟喜記得,當年棗子巷的人都叫她胖嫂,她自己還在朝陽大街上賣包子,因為人白胖像包子,做的包子也餡大皮薄,很是受歡迎。不過後來禁止擺攤經營之後,她就再沒做過這營生,轉而在街道辦食堂裏做飯,有時候看衛孟喜七八歲的小丫頭一個人端三四個人的飯,還會幫忙搭把手,甚至偷偷給她刮一片鍋巴,多兩段雞脖子之類的。

衛孟喜一直很感念她的好。

“哎喲喂,這怎麽有點眼熟呢?老三你來看看。”

胖嬸的眼睛已經花了,只覺著門口的女同志眼熟,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叫老三的是她兒子,四十出頭的禿頭男,穿著個紅背心兒,兩根帶子拽得窄窄的,長長的,“你是……小喜?”

“真是你衛叔叔家小喜?”

“是哩,跟我衛叔叔長得一模一樣。”

衛孟喜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禿頭中年男,居然是以前那個抱著收音機說要研究半導體且信誓旦旦要把衛星送上天的頭發濃密的鄰家哥哥,這時間真是把殺豬刀啊……

“胖嬸,您還記得我嗎?”衛孟喜把東西遞上去,笑眯眯的挽住胖嫂的胳膊。

“哎喲怎麽記不得,你這丫頭可是咱們棗子巷最漂亮的閨女,啥時候回來的怎麽也不說一聲。”

衛孟喜笑笑,轉移話題,“我張叔呢?他這幾年都還好吧?”

母子倆頓了頓,胖嬸唉聲嘆氣,“唉,這短命鬼啊,也不等等我,九年前胃癌沒了。”

衛孟喜說聲“對不起”和“節哀順變”,也不知道說什麽了,再提又怕提起母子倆的傷心事,於是只能說起大家夥的近況,這才知道棗子巷這麽多年房子沒啥變化,但人的變化卻非常大,真正的物是人非。

曾經笑眯眯很好說話的老大娘,因為崴了腳睡在炕上,睡著睡著人就沒了。

曾經經常給小喜紮頭發的心靈手巧的鄰家大姐姐,婚後因為不會生育,離了,後來去南方打工了,幸好南方的錢好掙,聽說還開上了小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