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第4/7頁)

以前還偷走了父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多次否認,甚至還想賣給盜墓賊。

後來又撒潑耍賴想要訛他們錢,一點男人和父親爺爺的尊嚴都沒有,這叫什麽人呢?

可現在死到臨頭了,五個孩子居然沒一個在身邊,就連他從小就偏疼的老大,也在丈人家不願回來,還一口咬定他是在裝瘋賣傻逼他們回家……用石蘭土話說,這叫一個接他氣的都沒有,簡直是可悲可嘆!

一路上,孩子們們也都出奇的安靜,因為他們知道,爸爸就快要沒有爸爸了。

不管以前壞爺爺怎麽對他們,不去關懷,不去伺候,對長輩的病危表示一點該有的尊重,這是基本的教養。

孩子們不敢說話,老陸雖然開著車,但思緒也不知道飄到了哪裏,明明眼前的景物如此熟悉,是他上中學時走過無數次的道路。

那時候啊,雖然沒有小汽車,但不乏自行車牛車驢車拖拉機……三十公裏一個單邊,他每個星期都要走兩趟,基本上周五放學就動腳,健步如飛也要走到夜裏才能到家,而家裏,沒有給他留任何吃的。

菜花溝只有他一個高中生,他不知道別人的父母是什麽樣的,他們需不需要為了一個周末回家幹活而長途跋涉六十公裏,他只知道,現在自己也是當父親的,自己的四個孩子,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哪怕只有四五公裏,他也要開車送騎車送走路陪,因為他怕女孩子被欺負,怕男孩子調皮,怕馬路上的大貨車,怕一切未知的不可控的危險。

因為他知道,他的孩子還遠沒長大到能保護自己的程度。

這麽想著,他的鼻子就有點酸。

衛孟喜看見,假裝要停車上廁所,等他下去,自己換過去開車。心說,這種時候就別逞強了。

很快,下午六點,車子到達朝陽縣人民醫院門口,衛孟喜讓他先帶孩子上去,自己去找地方停車。這年代車子本來不算多,但這裏是醫院,來看病的探病的上班的,倆輪的三輪的四輪的擠在一起,毫無秩序可言,還真不好找。

等她把車子停好,再去護士台問到床號上去的時候,病房門是關著的,五個wifi信號依次坐在門口。

母子幾個都在看著病房門發呆,裏頭也很安靜,偶爾能聽到幾聲聲嘶力竭的咳嗽,然後是出氣多進氣少的呼吸聲,衛孟喜剛上來就向醫生了解過,陸老頭的肺癌已經到了晚期,全身多器官衰竭,能支撐到現在才來醫院,不是歸功於他的吃苦耐勞和能忍,而是……對醫院的不信任。

他總覺著,自己攢了一輩子的錢會打水漂,就怪老太婆那兩次中風,前後花光他的積蓄,當初他不想治療的,是廣梅逼著他出錢,現在倒好,在家天天跟他鬥心眼子,把他氣得肝兒疼。

所以,醫院在他心目中,就是“一點好事不做專門騙錢”的存在,他的不舒服其實兩年前就有了,只是抱著不想“便宜”醫院的想法,一直憋著。

這不,憋到大口咳血的時候,就已經是晚期了。

衛孟喜都不知道該說啥了,她摸了摸孩子們身上的衣服,還挺單薄,早上出門的時候金水市還是大晴天,誰知這邊卻在下雨。

她可不想孩子凍感冒,“我帶你們進去跟爺爺打聲招呼,說兩句話,就送你們回舅公家,怎麽樣?”

“好。”

她才剛要敲,門就開了,老陸顯然是聽見她說話了,指指病床,“去吧。”

此時的陸老頭,哪還有當年的風光?頭發不剩幾根,身形瘦小得仿佛被榨幹的油渣,臉色寡黃,嘴唇幹焦,嘴角還有一點沒擦幹凈的血跡,躺在病床上微微掀開眼皮子。

咕嚕咕嚕從嘴裏擠出幾個字,可惜大家誰也聽不懂,三個女孩害怕,緊緊拽住媽媽的衣服。

衛孟喜於是就把她們護在身後,代她們說話,也不稱呼:“我帶孩子們來看你了,你好好養病吧。”

“咕嚕咕嚕……”嘴巴裏除了有怪聲,還有怪味。

衛東根寶倒沒那麽怕,他們看著這個縮成一團的“油渣”,實在是很難跟以前動不動就踹他們,罵他們“白眼狼吃白飯”的壞爺爺對上。

十五歲的他們,嘴巴蠕動幾下,也叫不出“爺爺”兩個字。

陸老頭的呼吸好像更急促了,他想擡手,但擡不起來,只能緩慢的動動眼珠子,似乎是在分辨病房裏的是些什麽人,他最看重的老大來了沒,一定是來了,可他怎麽看不見呢?

病房裏這股濃重的血腥味原來是從他嘴裏發出來的,衛孟喜也有點反胃,“好好休息吧,大哥和廣梅老五我們會聯系他們,讓他們盡快趕回來。”

聽見兒女的名字,老頭的眼皮又再次掀開一點點,微不可見的點點頭,衛孟喜就帶著孩子出去了。

回到車上,衛小陸忽然嘆口氣,開口說了今天出門以來的第二句話:“媽媽,你和爸爸一定要好好的,不能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