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八月的最後一個周五, 霍初宵帶的第一個油畫班結課。

班上一共不到十位學生,除了羅然全部出身中產家庭,大概是圖個儀式感, 有幾個學生的家長親自來工作室接兒女下課。

和成年人打交道, 有時候耗費的精力比孩子多得多, 霍初宵有意想回避,卻被性格豪邁的某位母親直接堵在樓道裏。

“霍老師, 我知道您是A大油畫系畢業的, 我們家媛媛的目標院校也是A大美院,這不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您願不願意給媛媛做一段時間家教?價格方面絕對不會虧待您!上課的時間地點由您決定, 一切費用我和孩子她爸都能……”

妝容明艷的女人邊說著, 邊把自己女兒往前推,一直推到她和霍初宵中間。

小姑娘扭扭捏捏,很不好意思, 埋怨地喊了好幾聲媽。

平時上課,她坐得離霍老師最近, 也最緊張, 冷不防和老師靠這麽近, 甚至還能聞到男人身上淡淡的薰衣草衣物護理劑混合松節油的氣味,一下子燒紅了耳朵。

霍初宵淡定地叫她名字:“杜媛?”

這女孩算是他在班上最看好的學生, 性子又不像男孩子那麽毛躁,安安靜靜坐自己身邊很舒服,所以霍初宵挺喜歡的。

他喜歡跟自己性格有些類似的人。

只不過霍老師的“看好”跟“喜歡”, 基本上除了他本人以外, 沒人看得出來。

杜媛絞著手指, 老實地嗯了一聲。

她私下裏和閨蜜沒少八卦過霍老師, 在手賬本裏還偷偷畫過霍初宵的素描。她知道羅然總給霍老師送素描圖,她臉皮薄,不敢這麽幹,但一直很羨慕。

如果媽媽真的能說服霍老師當自己的一對一家教……那她估計能興奮地度過整個高三。

可看著霍老師的表情,這事八成沒戲。

“抱歉,我目前沒有做家教的……”霍初宵一開口,果然是要拒絕。

手機這時響起來,打斷了他的話。

來電顯示:杜少寧。

霍初宵眼皮一跳,他忽然想起來,杜媛跟杜少寧是堂兄妹啊。那這小子現在打電話過來要說什麽,基本顯而易見了。

果不其然,霍初宵一按下接聽鍵,那邊就開門見山道:

“霍初宵,好小子,哥們我的忙都不幫了是吧?”

霍初宵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杜少寧跟他是高中同學,平時吊兒郎當又離經叛道,不過卻是霍初宵整個學生時代唯一一個說得過去的朋友。他能來靜界,也有杜少寧在裏面幫忙。

欠下人情了,有點糟糕。

霍老師說話的底氣不是很足。

“我沒幹過家教。”他難得地辯解道。

“你在靜界幹得不是挺好的麽?我聽說不少小孩兒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褲下了啊,我伯母說,杜媛天天的下課回家就左一個霍老師右一個霍老師。小丫頭之前還追星呢,現在也不追了,回家就抱著畫紙不撒手,說這都是霍老師留的作業~”

杜少寧掐著脖子學小妹說話,怪裏怪氣。

霍初宵卻聽得心累:“我不答應,你是不是能天天打電話纏著我?”

“是!”杜少寧答得斬釘截鐵,“宵兒,我這是幫你忙啊,你知道我伯父他們家為了杜媛這個掌上明珠有多肯花錢麽?一周一兩次的家教能耽誤你多長時間?這份外快賺得絕對又輕松又豐厚,我什麽時候坑過你?靜界這工作不也是……”

他開始軟磨硬泡,連高中時借作業給霍初宵抄的陳芝麻爛谷子事都能翻出來,痛陳霍初宵之薄情,之過河拆橋,之兔死狗烹。

“再說了,你現在有錢麽?我可是聽說了啊,你們家公司股份改革,老太太據說還起了什麽性兒,改遺囑來著,小道消息都傳飛了。

就你們家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禽獸,都把你扔出去自生自滅了,新遺囑裏能有你一杯羹?股份改革能讓你得著利?你又不會掙錢,還死心眼,兄弟我這還不是為了你的錢途著想?”

霍初宵心裏一暖,終於松了口,“那好吧……”

就這樣,霍老師第一次接私活兒。

杜媛媽媽果然如杜少寧所說,相當慷慨。霍初宵簡單心算了一下,按照這個工資收入,再加上那五百萬,等到婚約解除時他已經能在市區裏買到一套相當不錯的房子了。

或者他再努努力,也許今年內就能搬出婚房,擺脫他那個脾氣差勁的“舍友”,徹底過上單身的小日子。

而對此全然不知的舍友季宗明先生,正坐在辦公室裏,單手轉著手機,滿臉糾結。

正在制作的遊戲項目進展順利,幾個俄羅斯顧問在公司裏融入得也很好,眼下一切順心。唯一的問題是,達瓦裏氏和他們相處得太好了,甚至把妻兒也接來中國打算小住一段時間,欣賞一下鄰國風光。

這其實都是小事,但那位名叫馬克西姆的工程師把自己的畫家妻子接來本市,想起之前在畫展上的奇遇,說什麽也要跟那個俄語說得十分流利、和妻子算是半個校友的“漂亮男人”聚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