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母子蠱

灰白的泥地上, 綠色火焰倏的熄滅了,一炷香的時間已經到了,青煙裊裊消失在了青綠色的太陽之下。

“這什麽狗屁不通的玩意兒?”杜子美扔下手中的耙抱怨。

“玩火尿床?難不成是和那個什麽童謠有關?可是看上去怎麽感覺不太像啊?”王莽摸著下巴沉思。

“尿床?那個童謠提到了尿床嗎?”阮陶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扶蘇則是一臉懵:“什麽童謠?”

阮陶簡單的向扶蘇解釋了一番他被鬼娘子抓走的經過, 其實這事當時不覺得有什麽,事後想起來無一不是蹊蹺之處。

當初阮陶還覺得就是扶蘇自己過於倒黴, 所以才會落得今日。

後來想一想,那日站在湖畔柳樹下的可不止扶蘇一人, 生得好看的郎君也不止扶蘇, 怎麽就偏偏挑上他了呢?

現在想想, 這長公子多半是數唐僧的, 看似巧合其實都是妖孽有備而來!

扶蘇自己也不傻,停了這些解釋哪裏還不明白自己這場劫難多半不是天意而是人為。

但現如今不是思考幕後罪魁之時, 而是抓緊從此處出去。

“尿床……嘶——你們在這兒看著個姑娘長到這麽大, 有見她幾時尿過床嗎?”阮陶問道。

“我們到第一層蜃之時,那姑娘已經是七歲了。”王莽解釋道,“七歲的姑娘哪有還繼續尿床的道理?”

“你們是沒見過, 還是沒仔細瞧?”阮陶嚴肅道。

王莽與杜子美瞬間沉默了下來。

沉默了片刻後, 杜子美才開口道:“她再怎麽小,也是個姑娘,人家睡覺咱們兩個大男人在一旁蹲著瞧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糊塗!”阮陶急道, “這蠱障中的每一刻都有可能致命、而每一刻也都可能成為咱們出去的關鍵!現在想著這些什麽虛頭巴尾的君子不君子的作甚?”

“你們知道在江湖上混的大忌是什麽嗎?”

“是、是什麽?”難得見到阮陶這般嚴肅, 杜子美問道。

只見阮陶沉著一張臉, 分外嚴肅的說道:“要臉。”

王莽聞言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精辟!”

杜子美、扶蘇:“……”

“在江湖上混跡,最怕的就是端著架子、抹不開顏面。人要做君子端方大度這不假, 但人不能死板、要懂得變通, 一天到晚端著, 那是會沒飯吃, 是會餓死的!”阮陶教育道,“誰不想做君子?但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有時候君子和大丈夫只能二選一。”

說著,他十分痛心道:“也沒讓你們盯著人家姑娘看,大不了你倆坐在外室呢?坐在外室守一夜呢?如今這姑娘已經去世了,不存在名節不名節的,何況我各人認為所謂的姑娘的名節不過是狗屁!怎麽男子就不講究名節了?”

“這個時候了,你們不是在守著這姑娘的名節坐君子,是端著君子的名號自盡。”

王莽點了點頭:“有理!”

杜子美、扶蘇:“……”

阮陶起身在原地轉了幾圈:“現如今如何是好呢?那邊在唱牡丹亭,咱們這邊還摸不著頭腦。尿床……說實話七歲還尿床,年齡確實有點兒大……”

說著,阮陶像是想到了什麽,連忙說道:“不過!這也反映出了那姑娘應該是有心理問題。你們看,排除不良習慣與生理問題,七歲了她如果還尿床,那便是她心理有問題!”

“心裏?”扶蘇有些疑惑。

杜子美與王莽對視了一眼,兩人都開始努力回憶在第一層“蜃”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她七歲之時,遇見了何事?”阮陶問道。

杜子美喃喃道:“四姑娘死了。”

“誰?”

“四姑娘,就是她小時候的主子。一開始她是四姑娘的貼身丫鬟,四姑娘生得貌美、性子和善,將周幼菱當做親妹對待,但是她還沒有服侍四姑娘多久,四姑娘便死了。”王莽解釋道。

“怎麽死的?”阮陶繼續問道。

王莽眼神一暗:“浸豬籠。”

杜子美補充道:“那時……她才十四歲。”

聞言,像是有人在三人心裏重重的敲了一拳!四周的環境似也有所感悟,瞬間靜了下來。

灰白色的世界,僅有色彩的三個人與天上泛著綠光的太陽形都透露著窒息之感。

杜子美至今都還記得他那日看見的情景了,他沒有看到那位四姑娘是如何在“豬籠”中掙紮的,但是他看見了那個籠子——

沒有哭喊、沒有哀啼,那個籠子就靜靜的放在祠堂的蒲團上,約莫有一人多高,竹籠似乎已經有些年頭了,上面各種斑駁的痕跡不知是什麽時候弄出來的什麽東西。

但是,能夠清晰辨認出上面的鮮紅的血跡,以及指甲、肉泥,以及一節掛在支出去的竹篾指頭。

杜子美閉了閉眼,努力想要遺忘掉那個籠子。

在進到蠱障之後,這麽久以來他與巨君遇到了不少恐怖的鬼怪妖邪,有長得好看的、有長得血淋淋的,有看不清樣貌但就是感覺能夠嚇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