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攬涕黃金台,呼天哭昭王

“馬兒,這次又要去哪?”

坐在馬背上騰雲駕霧、迎風而行,陳祎初時還有幾分驚恐,但白馬無論奔行的多快,他都坐的穩如泰山,連迎面而來的狂風都被屏障阻擋,落到他身上的只剩一縷輕風。於是,他漸漸安定下來,幾息之後,甚至有心思打探起沿途風景,好奇漸生。

但突然之間,一個略顯尖銳的聲音從旁傳來——

“你小子倒是心大!被那麽多人盯上了,還有心思遊山玩水!”

“誰!?”

陳祎一個哆嗦,轉頭一看,入目一個兇猿,呲牙咧嘴,近在咫尺!這下子,他嚇得著實不輕,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去,還是那說話的猴子伸出尖爪,將其一把抓住,才避免他跌落馬背。

“你你你……”被心猿拽著手腕,陳祎滿臉的驚疑,嘴裏的話有些顛三倒四,“你……你是……你怎麽在這?”

“俺為何不能在此?”猴子將其拉正,蹲在馬臀上,啃著顆不知從何處弄來的果子,那果子金燦燦的,放著光。

“我知道你是猴仙!”陳祎定住心神,“但是……你先前與人大戰,不見了蹤影,為何會出現於此?”說著說著,他意識到眼前這位有多兇悍,語氣逐漸恭敬。

“俺為何在此?還不是你小子不省心!有人怕一個疏忽,你被人誆騙了去,便逼俺過來,呲!”心猿呲牙咧嘴,語氣十分不耐,“別問了!別問了!煩!說了你也不懂!總之,這西行之路,俺護著你!”

陳祎一愣,想到這猴子的神通,精神一振,但緊接著又懷疑此猴用心,不免有幾分擔憂,他西行時間雖然不長,但短時間內經歷了生死別離、神魔交戰、妖怪惑心、觀音顯形,連屁股下的這只白馬都在騰雲駕霧,當然要長點心眼,可惜……

“瞅俺幹啥?”心猿瞪了對方一眼,立時就有一股兇悍氣息籠罩陳祎!

陳祎方寸大亂,正待解釋,忽然察覺到迎面而來的輕風慢慢停歇,最終徹底消失,卻是白馬已經停了下來。

呼……

熱息來襲,風沙撲面!

“呸!呸!”吐掉隨風灌入口的沙土,陳祎朝著前方探頭看過去,“此是何處?”

狂風呼嘯,砂礫連天!

入目的是滾滾黃沙。在風沙深處,隱約能見得一片殘垣斷壁,廢墟半埋在沙土之內,散發出古老、滄桑的氣息。

對一個自幼生活於長安、洛陽的少年來說,這等壯麗景象固然震撼心靈,卻也格外陌生,已然不能確定自己身在何處。於是,陳祎不自覺的就朝心猿看了過去。

“又瞅俺!”心猿從馬臀上一躍而起,目光掃過周圍,微微冷笑。

陳祎立刻意識到,這猴子已然看出了什麽,但對方又兇又古怪,他倒不敢再問了,只能遊目四望。很快,他被一塊石碑吸引了注意力,在上面能看到許多字。

他走過去,抹去了石碑上蒙著的一層沙土。因為年代久遠,石碑多有風化、破損,更有漆黑印記遮擋,許多字已經看不真切、模糊不可辨,但聯系上下文,陳祎還是能夠明白其上所書之事——

“……茲我大漢,掃四方以澄宇內,立律令乃法四海!聖人居中原而禦天下,夷狄處邊陲以奉中國,華夏蠻貊,罔不率俾!今有外邦擾邊,再而不改,季存奉命征討,滅五國而殺七王,誅九部又屠萬軍,乃立此碑於此,以懾異族!後來者見之,當知我華夏不可犯,犯則盡誅!——永光二年。”

“這是漢朝時的界碑!”

前面的字磨損大半,但最後幾行卻還清晰,陳祎粗看下來,只看得心潮起伏。

“這大意是說,漢元帝時西域的五個小國截了大漢的商隊,傷了大漢的子民,於是漢朝傳令五國,責令其交出兇手,並全國縞素為漢民哭喪,又令國君上稱罪表,以贖己過。但那西域五國不僅不以為意,接下來復又截殺搶奪,甚至有寇邊之舉!國朝大怒,令一位名為‘季存’的將領領軍征討!”

季存將軍率軍廝殺,以五千兵馬摧枯拉朽,將五國聯軍盡數誅滅,又擒拿了五國宗室,絕了五國社稷宗廟!

收回目光,陳祎看著滾滾黃沙,恍惚間仿佛看到了金戈鐵馬、沙場征伐!

“前人之事,後世之師。西域自古便是華夏之疆,用郡縣輔羈縻以制,受漢家衣冠、奉華夏之禮,開墾織造、教化繁衍,移布衣而生根,化百夷為諸夏。但自兩漢之後,魏晉南北朝以來,中原戰亂,神州蒙塵,漢家兩三百年不曾踏足此地!我不敢自比季存將軍,卻也有心重遊疆土,闡漢家之義,彰大唐之威!”

心潮澎湃之下,他哪還顧得上糾結身邊的煩心事,忍不住便邁步朝界碑之後走去,想要重見西域諸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