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二章 神明固浩浩,眾口徒嗷嗷!

耳中聽著這些聲音,感受著從這些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惡意,陳錯的腳步慢慢減緩。

很快,他就搞清楚了緣由。

“說我虐待了北齊的亡國公主,那些個行徑,我聽著都想給自己來一下!簡直離大譜!而且事情有鼻子有眼的,不僅有時間地點,還有人證物證,甚至時間線上,還能結合北齊滅亡、南陳滅亡,以及我那舊身的最後一戰,整個過程捋下來,好像還真對得上!”

陳錯遊目四望,見得這一個個的身上,都纏繞著淡淡著水汽,水汽沸騰,勾連長河,心中的怨氣,便化作黑氣,融入河中。

水汽升騰,黑氣便就上升,融入蒼穹那條長河虛影中,隨著河水,滾滾向前。

“我近四十年的參悟,也不過只是能加以利用,但想要將長河之力徹底融入自身,或者將自身思緒,完全融入長河,開辟一處專屬之地,卻是千難萬難,結果這些看似尋常的普通人,隨口說出的話,就能撼動長河,融入河水,或者說……”

心中一動,陳錯生出一點感悟。

“正是他們的這些話語,組成了河水!”

陳錯對歷史長河的了解,雖不能說深,畢竟從他入道算起來,至今都不足百年,其中大部分時間,並非參悟長河,但也不能說毫無了解,畢竟自從得了道標,他的意識就已經能遨遊長河。

“歷史長河,滾滾流淌,我雖幾次機緣巧合,得以逆流向上探查,又或順勢窺探未來,但歸根結底,是在借用長河的力量,並沒有深入其中。長河既以歷史為名,那自然是依托於文明,是有人開始記載,才會逐漸成型,可以說這條長河承載著文明的過去,沉澱著歲月,不過其本質呢?”

想著想著,心中靈光一閃,陳錯的腳步停了下來,思索片刻,一轉身,朝著旁邊的街角走去。

在他的視野與感知中,雖然滿城之人幾乎皆生黑氣,卻唯有此處最為濃烈,而且隱隱攪動四方,引動城池各處的黑氣。

“莫非是意見領袖?”

那處街角,擺放著一張石台子,正有幾名文士模樣的男子,圍坐在一起,宣泄著對“陳方慶”的痛恨,以及對“高氏齊國”的痛惜。

不過,他們雖然還端著架子,口中之乎者也,也穿著文士衣衫,卻顯得有些破舊,很多地方還掉了色,明顯是漿洗過多所致。

對陳錯的到來,幾個文人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復關注,在他們看來,這不過又是一個被自己的高深見識、高談闊論吸引過來的,自己等人不妨多說一些,也好給此人一些啟發。

他從這幾個人的遣詞造句中,察覺到了端倪——這幾個人這會一張嘴就口吐芬芳,拿著一些莫須有的事情,逮著“陳方慶”和其親眷謾罵、嘲諷,連帶著對南陳也是大加貶低。

“有這等萬惡卑劣之徒,也難怪南陳會滅亡了!”

待得一番吐沫橫飛後,眾人又話鋒一轉,說道:“最為可惜的,還是齊國之滅,若是齊國還在……”

緊接著,他們一個個哀嘆起來,訴說前朝之美,今生蹉跎,抑揚頓挫,感人肺腑,明顯是對高家王朝推崇備至。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有時候,說的人說到了一半,邊上的人卻忽然插話打斷,指出一些個奇異之處。

“這裏不能這麽說,當時聽著悲憤,事後難免嘀咕。”

“還有一些,也不能太過直接,終究還是要委婉一些的。”

……

陳錯站著聽著,幾息之後,品味出一點味道來,於是問道:“幾位莫非都是說書人?”

幾人聽得此話,這才真正打量陳錯,其中一人問道:“哦?何以見得?”

“你等口若懸河,說的跌宕起伏,很是引人入勝……”

那幾人聽著這話,面露微笑,結果卻聽陳錯猛地話鋒一轉。

“……把個杜撰之事,說的像真的一樣,許多細節有如親眼所見一般,可不就是編撰故事的說書人嗎?那真正的歷史傳聞、過去傳說,能紀錄個事情的大概過程,已經算是不錯了,照你們這麽細致的描述,那是小說家才能做到的,小說家的話,十句話裏九句半是假的,也就半句請假可堪信任。這都不是杜撰,那什麽是?”

“豈有此理!”

幾個人聞言,立刻拍案而起!

“這話是什麽意思?說我等是妖言惑眾?”其中一人怒發沖冠,一臉凜然,“我等立夏六公子,如今雖然落了難,可當初在這齊魯的茶館酒肆中,也是數得上號的!你竟說吾等都是杜撰?有什麽根據?”

“立夏六公子?”陳錯啞然失笑,“失敬失敬。根據不好說,我也不說南陳陳方慶如何,就說那北齊高氏,那和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可是半點都不沾邊,幾個皇帝幾乎個個荒唐。就你腳下這片土地,被他們哥幾個折騰來折騰去,上面的百姓那是欲仙欲死,怎麽都當不得你等的贊譽,這些自然就是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