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拜見嶽父嶽母

這是一塊黑色花崗石墓碑,拋光的碑面光可鑒人,由上至下鐫刻著六個隸體字:愛妻蘇盼之墓。

範錫擰開礦泉水瓶,沖洗墓碑上的灰塵,凝視它片刻,對管聲說:“我以前就埋在這兒。”

聽了這話,幾米外的另一個掃墓者驚恐地看過來,雙腿一軟打了個趔趄。擺好祭品後,匆匆離開了。

範錫蹲下去,把在超市買的鹵雞翅摞成金字塔,輕輕念叨:“雞翅中都給你吃,再也不吃翅尖了……昨天,我去你家了,送了點年貨。你弟醒了,但是後遺症很嚴重,手腳都不聽使喚,也說不出話,一直在流口水。不過,你媽已經很滿足了。聽說你爸被提起公訴了,估計出了正月就開庭。有時候,我甚至慶幸你已經不在了,不用經歷這些事。唉,你媽這輩子啊……但是,我也幫不了她。”

昨天,一見範錫,蘇豪就歪在床上嘶喊,眼珠子憋得充血,不聽使喚的雙手佝在胸前抽搐,口涎流了滿襟。蘇母忙不叠去擦,極盡耐心,還拿來一片舊衣服改的圍嘴兒。

他坐了幾分鐘,留下年貨就走了。走出那棟老舊的居民樓,還能隱約聽見嗚嗚啊啊地叫喊。

他來,主要是想看看蘇豪遭了什麽報應,順便拜個年。

他知道,在對方眼裏,自己就是行走的五百萬。人生最痛苦的事之一,莫過於煮熟的鴨子飛了。搶在所有娛記前拍到爆炸性新聞,卻手不能動,口不能言,又丟了實錘。

範錫拿出一塊新毛巾,將墓碑細細地擦凈,回頭看了眼默然呆立的管聲,有點納悶對方臉上的五味雜陳:“聲哥,你的表情好奇怪,該不會在吃醋吧?”

“怎麽可能。”後者輕笑。

他俯身,將一束白色馬蹄蓮放在墓前,神色復雜,隱隱含著羞愧。曾有一段時間,在得知範錫結婚的真實原因前,他此生最陰暗卑鄙的快樂,就是源自於她的離世。他是如此的卑劣,配不上身邊這個高風亮節的男人。

從公墓回到市裏時,飄起了毛毛雨。

管聲跟著範錫逛街,小城年味兒濃,大十字街邊掛滿成串的紅燈籠,一眼望不到頭。賣年貨的攤位一直擺到清江崗亭。萬博廣場布置了形態各異的花燈,晚上很漂亮,因為他昨晚就住在這附近的酒店。

他們是昨天下午到的,有幾個親戚在範錫家搓麻將到很晚,所以他沒有登門。今天,就要正式拜見嶽父嶽母了。

眼下他十分忐忑,自信和倨傲都蕩然無存,像所有初次去女友家的男生一樣不安。

他想,他實在太在意範錫了,以至於比頭回登台還緊張。昨晚,他精心搭配了服飾和襪子,皮鞋擦得鋥亮,還仔細打磨了手指甲。

逛到中午,吃了兩碗酸湯粉,管聲退了房,帶著行李和範錫一起打車去老範便利店。店面是小區臨街的商鋪,管聲和助理來過,不過剛知道範錫家就在同一單元的二樓。

看得出,夫妻倆很會生活,陽台玻璃貼著窗花,窗台擺著盆栽的檸檬、西紅柿、生菜、辣椒和各種多肉植物。

走進單元門,範錫回頭笑了笑,叫管聲稍候,準備給父母一個驚喜。

進了家門,他看見老範在廚房擇菜,準備年夜飯的食材,帥呆乖巧地蹲在一旁,老周則窩在沙發裏看電視吃零食。

前兩天,她剛做了一款什麽雲霧暈染美甲,所以不能幹活。不過,老範說像梅超風。

“我回來了。”

他若無其事地掛起外套,老範握著一顆油菜走出廚房,瞄向他身後,有點不自在地問:“把你朋友接來了?”說的是“朋友”,而不是“男朋友”。

“哦,馬上就到。”

“神神秘秘的,也不曉得長哪樣子,連照片都不給我們看。”老周搖搖頭,往嘴裏丟了一顆杏仁,“我猜不太帥。”

範錫瞟一眼電視,正在播有管聲做嘉賓的綜藝。當鏡頭給到偶像俊美的臉龐時,他揚了揚下巴,淡淡地說:“就他咯。”

父母同時看去,此時畫面又切到年紀較大的嘉賓,老範愕然:“哈,像他這麽大歲數?那見了面,我得叫一聲哥吧。”

“不是,再等一下……”範錫拿起遙控器,在管聲再次出現時按下暫停,“是他。”

父母對視一眼,啞然失笑,表示不信:“兒子,快醒醒,你做夢啦——”

他聳聳肩,走到門口,開門探出頭喊道:“聲哥,進來吧!”

一陣噔噔的腳步聲,電視裏的偶像拖著拉杆箱出現在玄關,嘴角勾起溫潤的微笑。

濃密的短發清爽有型,英式駝色風衣隨意敞著,簡約的白色高領毛衫,健朗的胸肌輪廓隱約可見。牛仔褲和復古的黑色真皮短靴,令雙腿顯得更加修長。

範錫敢肯定,他剛才又把發型弄了一下。

“叔叔阿姨過年好,我是範錫的男朋友,”他彬彬有禮地頷首,“我叫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