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八十條彈幕(第3/5頁)

元容再難維持面上的冷靜,他脊背挺得筆直,雙臂仿佛有千斤重,孤單的身影在寒氣逼人的蛇窟裏,顯得那般單薄削痩。

他緩緩擡起冰冷無色的手來,按在腰間的玉帶上,掌背上的骨節突起,似是用了極大的努力在拼命忍耐著。

西燕君主的雙眸,便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臉龐,看著那張俊美如冷如的面容上,出現掙紮,出現痛苦,備受煎熬,仿佛置身於烈焰中反復炙烤。

西燕君主知道,自從元容離開了西燕後,便再也沒有讓別人靠近過他,沒有人見過他的雙腿,哪怕是沐浴時,他也會穿著褻褲,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敢面對那片印記。

綢褲散落在地上,露出大片蒼白無血色的皮膚,左腿之上,卻有一道巨蟒的文身,漆黑的蛇身從小腿外側一路蔓延攀纏到臀上。

令人作嘔的並非這道在元容不知情時,突然出現在腿上的文身,而是因為那條文在他腿上的黑蟒,曾害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信。

西燕君主瘋狂嫉妒著他身邊出現的每一個人,哪怕只是一個伴在左右照顧他的仆人。那仆人是瑯琊王氏的管家,可以說是元容小時候,唯一一個從未用異樣眼光看待過他的大人。

管家曾看著皇後長大,將皇後當作親生女兒寵愛,後來又看著他一歲一歲長大成人,仿佛充當著父親的角色,盡力彌補著皇帝沒有給予過他的父愛。

不知是不是愛屋及烏,管家教他紮孔明燈,陪他蹴鞠,哪怕只有每年春秋狩獵,又或者宮宴時,才能偶爾見到他,卻在每一次見面時,都能給他帶來新奇的玩意,給他講外面的所見所聞。

當皇後聽說皇帝同意讓他去西燕為質後,送他到管家身邊,祈求管家將他藏到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時,管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而後來,他因為得知顧休休失蹤,為了救她,不得不坐上前往西燕的馬車時,管家收拾了行禮,下跪請求王家老夫人,要與他一同遠赴西燕照顧他。

元容到了西燕後,最是信任依賴的人便是管家,可他沒想到,西燕君主竟會因此而妒忌管家,將管家綁到了金屋殿去。

等他找到了管家時,管家已經死了。就如同那日被吊在房梁上的少年一般,管家渾身都是傷痕,密密麻麻,交叠相錯。

但那不是讓元容最為痛苦的——他看到赤著身體,血肉模糊的管家身後,被強行塞.進了一條手臂粗長的黑蟒。

管家不是被鞭撻致死,而是被那黑蟒活活鉆破了腸道和五臟六腑,地上滴滴答答都是順著蛇身流淌下來的汙血,蜿蜒成一道鮮紅奪目的血河。

那一年,管家已是六十多歲,本該是到了頤養天年的歲數,卻這般屈辱地死在了異國他鄉。

在元容離開燕都之前,西燕君主在他毫不知情之時,將那條黑蟒文在了他的腿上,蛇尾在小腿外側,蛇頭在臀上,仿佛時刻在提醒著他,管家是因他而死,又是如何受盡折磨才離開人世。

也不知西燕君主到底是用了什麽法子印在了他的腿上,他回到洛陽後,想盡一切辦法,用火燒過,用烙燙過,甚至用刀剜過,卻始終不能將那條黑蟒去除。

元容再也沒有讓別人靠近過他,莫要說是別人看到他的腿,就算是他自己,也從不會去看。

但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那條黑蟒揮之不去,夢魘般存在於他的生命裏。

甚至於他開始畏寒,仿佛身上真的攀著一條冰冷的巨蟒,令他渾身冰寒,血液結了霜似的沒有溫度。

那症狀在他從平城受傷後,越發明顯,他只能披著厚實的狐裘,日日捧著暖爐,半死不活地苟活在世上。

元容垂著眸,手臂似是繃成一道弦,雙掌用力攥緊,頸上隱約凸起道道青筋:“滿意了嗎?”

當然不會滿意。

西燕君主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似的,打量著元容腿上的黑蟒。

他的大拇指抵在唇上,嘖嘖了兩聲:“可惜了朕養了數年的黑蟒,最後竟是死在了一個半截入土的老頭子身上。還好朕讓它重新活過來,養在你的腿上,便當是對它的祭奠了。”

元容渾身都在顫著,不知是不是指甲掐進了肉裏,殷紅而黏稠的鮮血沿著指縫,滴滴答答向下落著。

可西燕君主卻還覺得不夠,他指尖勾著那掌握著‘顧休休’生死的鐵鏈,似是漫不經心道:“跪下,像條狗一樣,爬到朕面前,搖尾乞憐……”

說著,他晃了晃手裏的鐵鏈,引誘似的:“只要你爬過來,朕就將這鐵鏈交給你。”

原本還沉浸在元容腿上文身的謝懷安,聽到這近乎扭曲的命令,忍不住皺起眉來。

起初他還想知道,元容到底能為了顧休休做到哪一步,現在卻有些不願繼續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