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康王妃應是得了消息就往皇宮來, 身邊僅有兩名侍女,匆匆忙忙,面容素凈, 沒有任何妝容。

她靜候在椒房宮外, 身披鶴氅,神色端莊,先對南音行了一禮,“本不該深夜打擾皇後, 但出了這等駭人聽聞的事,我實在是坐不住。按理是要和王爺一塊兒來的, 實在是今夜長公主那邊多留了幾杯酒,如今王爺已歇下, 等他的話一來二去收拾也要費工夫,我便先行進宮來了。”

她一頓, “不知含蘊如何了?她如今身懷六甲,竟受了這等驚嚇,身子還好罷?也怪我思慮不周,竟沒有多派些人跟著。”

“這種事本就不好預料, 如何能提前做萬全準備,王妃不必自責。”南音請她入宮落座,“我要說的正是這事,含蘊受了外傷,驚嚇甚重,胎象不穩,太醫說最好先躺一陣子靜養。”

“我的意思是, 宮裏有太醫, 也不缺藥, 有甚麽狀況都能及時診治。就讓她先留在宮裏安胎,等情況好轉些再回王府,王妃覺得呢。”

王妃頷首,“皇後體貼,我先替含蘊謝過皇恩。那我先去看看她罷,回去以後,也好向我家王爺回個話。”

南音應了,陪她到溫含蘊所在的側殿大門。

燭影、人影交織,透過來往不停的宮人,能望見躺在軟榻上臉色蒼白的溫含蘊,人已經閉上了眼,胸膛微弱起伏,手臂上包著厚厚的紗布。

康王妃輕嘆,“這孩子受苦了,她年紀小,王爺和我平日都寵著縱著。這胎才兩個月,本是要再等一月,這胎徹底穩了才讓她出門的。可她說來的是自幼一起長大的堂哥,情誼非凡,不能缺席,無法,只能應了……要是王爺看見她這模樣,指不定有多心疼。

她回頭問:“不知相少卿如何了?這次賊人應當是針對相少卿而來罷?”

南音說是,“他要兇險得多,幾處傷口都傷及心肺,太醫那邊正在救治,我還沒敢去看。”

想起相如端也是這位皇後的表兄,康王妃神色更凝重,牽住南音的手輕拍,“只盼相少卿吉人天相……真不知是何等膽大的賊人,竟敢在天子腳下行兇,抓住以後,一定要嚴懲才是!”

勉強扯了下嘴角,南音嗯一聲,“賊人身份還未可知。”

“相少卿官居大理寺少卿,近日都在查案,能和他有深仇大恨的,要麽是曾經辦過的案子,要麽是正在查的人。”康王妃若有所思道,“順著這兩個方向去查,定能摸到蛛絲馬跡。”

南音余光一直在注意這位康王妃的神情,發現可以說是無懈可擊。她有張端莊清麗的臉,微微一笑便親和力十足,凝眉時又有悲天憫人之象。據聞,康王妃在封地一直有觀音妃之稱,足以說明她的為人。

康王妃並未滔滔不絕,察覺南音目光向內望了幾次後,就自覺提出告退,“那我就留一個侍女在這照看罷,她是含蘊身邊得用的人,如今她情緒不好,能見著熟人也是一種寬慰,等明日,王爺就會來看她了。”

留一個熟悉的侍女,確實不好拒絕,南音瞥一眼,頷首。

太醫院。

綏帝站在榻前,看血水一盆盆被倒出,相如端的臉色也越發慘白,氣若遊絲,幾乎就靠太醫金針點穴在吊著命。

以他的意志,但凡能有力氣開口,一定會強撐著說出只言片語的線索,但到現在連眼都沒睜過。

“陛下,那支原為太後娘娘備的百年老參……”

“用。”綏帝言簡意賅,“不惜一切,保住他的性命。”

太醫正暫沒說話,待取來老參,先拔了幾根須強塞進相如端口中,再著人去熬湯,回稟道:“相少卿性命應能保住,只是傷勢太重,難保何時會醒來,昏迷個一兩月也是有可能的,期間參湯不能斷,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得派人看守著。”

“嗯。”

最初的怒火已然沉澱,綏帝眼底更多的是深思。

相如端得罪的人非常多,仇家之眾,數不勝數。可以說如果不是綏帝一直在有意保護他,他早就沒命了。即便有個中書令的孫女為未婚妻,也抵不了那些人想滅他口的心。

相如端太能查了,一樁案子,他能順藤摸瓜查到十幾年前,牽扯出的人便隨之增多。

可為什麽會突然下此狠手?綏帝懷疑,不是從前的積怨,而是相如端查到了甚麽極隱秘的事,才招來這次殺身之禍。

“早朝後,把大理寺的人都傳來。”綏帝吩咐,“讓他們帶上近日在查的案卷。”

再過一個時辰就卯時了。

南音又安撫了陣溫含蘊,看著她喝下湯藥昏睡,醫女們開始給她料理小產之事才趕來。

“人如何了?”她還沒看到人,先被綏帝拉住,“性命無憂,只是會昏迷一段時日,何時醒尚不可知。”

能保住性命就是好消息的第一步,南音松了口氣。她來得晚,已經看不到最初相如端的慘狀,如今他也和溫含蘊一般,躺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