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天光朦朧, 寂靜無聲。

偌大的床榻四面被重重帷幔遮擋,深處一片幽暗,南音顫開眼皮的瞬間, 幾乎分不清白日黑夜。

須臾神智回籠, 才從隱隱約約的罅隙中,瞥見那些微光線。

她手指動了動,發現仍被輕輕握著,溫熱肌膚相觸, 熱度攜著令人留戀的繾綣纏綿。

小心翼翼抽出手,南音半坐起身, 腦袋有種暈眩感。身體仿佛還殘留著昨夜的歡愉,隨之蕩出的漣漪一圈又一圈浮起, 讓她以手抵額片刻。

昨夜場景出現在腦海中,即便此刻只有自己醒著, 南音也窘迫得手指都微微蜷縮,實在是……太胡鬧了。

從大婚當夜開始,先生愈見放縱,不把她折騰到筋疲力盡不罷休。昨夜如果不是她後期無力支撐, 從高幾滑落,並哭了出來,先生恐怕還會像前幾夜那般不知節制,今日她也不可能再這個時辰醒了。

回想起自己從小到大,除卻懵懂嬰孩時期,流淚的次數寥寥無幾,如今卻因這種事哭, 南音想想就覺得丟臉。

實在是又羞又氣, 她攥緊柔軟的被褥, 忍不住在床榻上輕輕捶了下。

“怎了?”長臂一伸,將她撈到自己胸前,綏帝用手墊在她腦後,初醒的聲音低啞,“今日醒得很早。”

初識之時,分明是個嚴謹守禮的君子形象,高冠下一根頭發絲兒都不會露出。這會兒卻連中衣都不好好穿,衣襟大敞,毫不顧忌地袒露胸膛,從領口到腰腹,幾乎是肌肉分明,每一塊都攜著十足的力量感,南音這段時日深有體會。

瞥見那上面曖昧不清的抓痕,南音收回視線,含糊唔了聲。

綏帝把人往上提了提,見南音臉色紅潤,若桃花燦爛,不像是不適的模樣,還是問了句,“不舒服?”

“並無……”南音覺得,大清早這樣親密貼著不是很穩妥,腦袋往後仰,稍稍拉開距離,“是想著,該到起榻的時辰了罷。”

隨意用手背擋開帷幔瞧了眼,綏帝說時辰尚早,“姨母已免了你的請安,反正無事,多睡會兒。”

“怎會無事呢。”南音輕聲反駁他,“母後已將宮闈之事全交給了我,六局二十四司,哪個不是事務繁雜。偌大的皇宮,即便主位人少,需要打理之處卻不曾少過。”

“這段時日,我本該勤奮些,多召人詢問請教,還不是先生……”南音聲中難得透出委屈。

說著說著,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嬌滴滴地控訴,深覺如此不妥當。於是轉過身去,用後腦勺對著綏帝,試圖獨自慢慢平靜一會兒。

鳳目隱隱透出笑意,綏帝擡手將她重新撥了回來,在那眼上印下一吻,坦誠認錯,“是朕之過,耽誤了皇後正事。”

邊說著,邊輕枕在南音右肩,“今日陪你召見六局主事。”

有綏帝陪著固然好,可這樣難免有種小孩兒仗大人勢的感覺。南音本想拒絕,再細思,先生不日上朝後,這樣的機會就少有了,先請他坐鎮,幫她立番威嚴也不錯。

她嗯了聲。

定了今日事宜,綏帝仍不緊不慢。他少有懶散的時候,繼位三年多以來,都是卯時就起,有時候上朝就能耗整個上午,批閱奏疏半日,晚上再看書,儼然是個勵精圖治的賢明君主。

可大婚以來,除了必要的事會稍微離開片刻去處理,其余的時候,他幾乎都對南音緊黏不放。白日縱情享樂,夜晚貪歡,對政事當真是沒再操心過,如果傳出皇宮,指不定得有多少人在暗地罵他昏君。

和南音在一起的時刻,好像無論如何都不夠。

耳鬢廝磨了陣,在南音催促下,綏帝終於和她一同起身。

侍女們聞聲入內,把帷幔綁在兩側,服侍帝後梳洗。

無重大典慶、宴會時,宮中穿衣也比較隨意。南音喜愛淡雅,為她備的衣裳便偏素色,不過並不樸素,無論是衣襟、袖口、裙擺,都有精致繡紋,針腳細密,還穿插金線繡制,不經意一晃,在明日中便有流光閃爍。

今日她著上襦下裙,裙擺略長,上繡異草和麒麟圖樣,雅韻十足,引來侍女一陣誇贊。

再觀綏帝,亦穿了身新衣,依舊是玄色,但上繡的五爪金龍便已顯出不凡。

盤龍、對鳳、麒麟、辟邪這等圖案,皆非民間可以造作,往日南音見得也少。每每看綏帝常服上的金龍,便覺威嚴赫赫。

為綏帝取過環佩,看他帶上,南音看得出神了幾息。

不論地位,先生的外貌,在郎君中也是極出色的。

大概是最近親昵太多,南音發現自己的目光總會不自覺地投向綏帝,並時不時冒出這樣的想法。

她迅速驚覺回神,掩去那點兒不好意思,同他往外殿去。

椒房宮由原本的廣清宮改建而來,綏帝選它,一因離他寢宮進,而因宮內建有小片竹林。南音曾言夏日喜歡在竹林中納涼,愛聽晚風穿林打夜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