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且不說如今溫家是揚州城第一皇商、家中和狀元郎關系匪淺、出了個康王側妃等緣由, 單論這涉及近百人口的投毒,就足以驚動揚州城的高官。

縣令並揚州別駕率府兵於月上中天之際趕到溫家,先道了句刺史近日不在揚州城內, 再問:“投毒者何在?”

溫子望令人把那少年押來, “正是此人,問其姓名家世都不肯開口,家中下人交代,他名為小遠, 是昨日廚房雇來的幫傭。只不知是和溫家有深仇大恨還是受人指使,行事狠毒至極。”

說到“狠毒”二字時, 垂首不發一言的少年突然看來,狠狠瞪向溫子望, 目中湛出仇恨的光芒。

這點自不會被溫子望放過,若有所思地走去, 俯首看向那被健仆制住的少年,伸手令他擡頭。

明明燈火下,依然能從泥土和血跡的遮蓋下分辨出俊秀的眉骨,瞧神色和目光完全不像出身市井。

“你認得我?”溫子望問。

少年不答, 只在溫子望等了會兒準備松手之際,突然猛地往上咬住了他手掌,力道之狠幾乎瞬間見了血,驚得仆人立刻給他後背狠狠錘了一拳。

他被錘得悶哼,依舊死死咬住。像個見了肉的狼崽子,雙眼幾乎冒出綠光,叫旁觀之人看了頭皮發麻。

溫子望微微皺了眉頭, 倒也不急, 只定定看了他片刻, 再伸出另一只手,嵌住下頜。

分明只是個尋常生意人,手勁卻出奇得大,不出一息,就叫方才還犟著的少年哇得咳了一聲,滿口血沫噴出,不得不松口。

害主家受傷,仆從怒罵了句,腳跟著狠踹了兩下,把人綁得更緊。

少年喘息著匍匐在地,頭依舊往後仰起,直勾勾地看向溫子望,又看向在場的所有人,其中狠厲令見者心驚。

在場中人算是看出來了,這孩子不是和溫子望有仇,就是和整個溫家有仇。

“縣令和別駕也看見了,倔得很,甚麽都不肯說。”

縣令眉頭皺成了花兒,“方才在路上,溫家家仆說人是兩位娘子發現的,敢問娘子可還在?”

坐於後方的南音和趙斂冬上前,將發現少年的前因後果仔仔細細復述了遍,尤其是趙斂冬,因家學淵源還補充道:“我逮住這小子時,他曾用過一招半式,有點像武將所用,只是還不到火候,或許可以順著這條線索去查。”

揚州別駕眉頭一動,“敢問這位娘子是……?”

“家父是輔國大將軍趙金。”

“原是趙家娘子!”別駕恍然,心道這投毒案所幹系到的貴人還不少,趙將軍愛女、康王側妃,還有個剛出爐的狀元郎,當真是件麻煩事,必須要趕緊查出這小子的身份,看背後是否另有指使才行。

他心中有了主意,和溫子望道:“此事牽涉甚大,我就先將此人和雇傭他的仆從,並一眾物證帶回去,待查出了消息,再著人告訴溫公子。”

“有勞別駕,有勞縣令。”溫子望早把一應人和物都收拾好了,無需他們費心,直接帶走即可。

親自把他們送到大門前,溫子望兀自沉思片刻,到了南音和趙斂冬面前便露出歉意,“南音和趙娘子來溫家沒幾日,就遇到了危險,怪我沒有管好家宅,竟出現這等疏漏,先在此向你們二位賠罪。”

“偌大的溫家,表兄也難以面面俱到。”南音覺得錯本就不在他,安慰說,“還是要先弄清他的動機才行,是一人行事,還是多人合謀,是否還有類似之事,都得仔細查一查。”

“嗯,我已經讓全府立刻排查,只是長輩那兒還是得等到明早。”

趙斂冬好奇,“那你們明早還擺宴嗎?”

“禍事畢竟未成,康王納二妹妹的日子定了不好更改,明早定是要繼續的。”溫子望道,“方才發生此事,我已經吩咐人連夜去各大酒樓訂好酒席,明日再請客人們移道。”

雖然很趕,但溫家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溫含蘊是二房愛女,她又極好面子,如果因為一件沒有成形的事而叫她孤零零被一頂轎子接去康王那兒,指不定得怎麽記仇。溫子望善於揣摩人心,自是不會輕易和人交惡。

南音和趙斂冬都很佩服他,在所有人都驚慌失措時,唯獨他從沒亂過。從發現投毒到現在,幾乎把前後所有的事都考慮到了,且安排得面面俱到。

甚至他還連夜從園子外又請了三個大夫,請他們為家中的下人看診,此舉無疑大大安定了人心。

不知是所有商人都有這樣縝密的心思,還是單他如此。

另一邊,江盛為喧喧包紮好傷腿,提著哼哼唧唧想要主人抱的小東西走來,“我方才去看了那砒霜的量,那小子不知是太慌張了還是不懂,十幾口鍋竟只用了兩包,分下來就算所有人都吃下了被投毒的飯菜,也不至毒死,嚴重些約莫也就吐些血,需要調養一段時日內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