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在眾人的驚愕聲中, 十王爺把段溪抓了起來。段溪努力踮腳,才能夠著地,嚇得奶聲奶氣地叫:“阿姐, 阿姐!”

“誒!”十王爺出聲:“男子漢大丈夫, 叫什麽阿姐。皇帝侄兒啊,你這身子骨太單薄了, 就這麽一點點, 怎麽坐鎮這天下?!”

段泠歌從坐席上站起來,伸手護了護段溪,聲調刻意溫婉地道:“段溪還是小孩兒,王叔別費神關照他,再來喝一杯。”

“啊哈哈,不妨不妨。我來和小皇帝掰掰手腕, 我來試試皇帝的力氣, 也可給諸位大人助助興!”十王爺說完放下段溪, 鐵鉗一般的手掌鉗住段溪細細的手臂,就要掰手腕。

說要試試皇帝的“力氣”, 一語雙關, 說的不就是要試試皇帝能有多少“力量”嗎?段溪和段泠歌的臉色都變了, 一個八歲的孩子能有多少力氣,一秒鐘都不用就被十王爺把手臂按死在桌上。

“哎呀,好疼!阿姐!”段溪哭起來。

“好, 掰得好!”十王爺哈哈大笑給自己鼓掌。下面坐著的大臣們,不敢鼓掌卻又威懾於十王爺的氣勢, 只得稀稀拉拉地喊了幾聲好。

段泠歌走到桌旁, 把段溪摟到了自己的身後, 她的氣質變得冷冰, 臉上溫婉的表情也沒有了,只剩下矜傲高貴的疏離感:“十王爺,你喝多了,我叫宮娥給你端醒酒茶。”

“我沒喝醉。我喝醉的話力氣還要大十倍。小皇帝這樣可不行啊!為君者,智不豐,膽不大,力量也不強,這麽文文弱弱的,怎麽坐得住這江山?怎麽鎮得住我南滇國幾百年的基業!”

十王爺這番話已經十分僭越,說白了就是明著叱責段溪無法成為一個皇帝。

段泠歌帶著薄怒,冷聲斥責:“皇帝尚年幼,自有本宮照管,王爺失言了!”

然而段泠歌的話卻更讓十王爺借題發揮,他摸著胡子道:“那長公主豈不該當一個照管失職之責!唉,想也是,長公主乃我南滇國掌上明珠,身嬌肉貴本應嬌養,現在卻被這些煩七雜八的事務拖累。教育皇帝,培養他氣壯山河的氣概之事,實在是公主不能勝任之責。”

“我等皇族宗親,理應分擔嘛!眾位大人說是不是,是不是!”十王爺對著下面說。

段泠歌心中一驚。來了!十王爺的目的,和今日這場宴席的致命之處來了!眾人都知道段溪只是個孩子,是因為段泠歌不願成為開國以來前所未有的女帝,所以才從皇族宗親裏挑選出來的。

換而言之,段溪隨時可以被替換,他背後真正的人是段泠歌。而十王爺明面上逼的是段溪,實則逼宮的是段泠歌。包括他進京的舉動,包括他帶兵前來受嘉獎的行為。名為進京面聖,實為逼宮。

“王爺喝醉了。今日飲宴到此為止。”段泠歌冷冰冰地說。

“誒,那怎麽成,今日飲宴現在才正是精彩處啊!”十王爺伸手按在佩劍上,冷笑一聲:“長公主覺得王叔我說得可有道理?公主現在沒有正式朝職卻參與政事,名不正言不順不說,公主嬌滴滴的身體也難以支應。皇帝還是讓王叔來分憂吧,王叔為父,我會保護你們的!你們看這次外敵入侵,不就是我一力抵擋,不叫漠北鐵騎過北關,要不然,哪有你們天天在這吃這些山珍海味,佳肴珍饈的幸福啊!”

十王爺一邊說著,一邊揮斥方遒般揮著大袖,讓人看得膽戰心驚,生怕他下一刻揮袖時就把長劍揮出來。

段溪嚇得抱住段泠歌的腰,段泠歌站得筆直,心中卻不免悲哀。皇族暗弱,她被欺淩至此,卻一個敢站出來說話的人都沒有嗎?!段泠歌下意識地看向皇姑母段瀾,只見段瀾冷著臉,表情嚴肅,她也維持了一國公主的氣度。

只不過讓段泠歌失望的是,平日威嚴且不可侵犯如皇姑母,她也只是目不斜視地平視著前方,一言不發。

段泠歌再看向夏孟輔,夏孟輔的臉色也是鐵青,慍怒得臉上的肌肉不住地跳動,他對十王爺的作為語言也很憤怒,可是他顯然也不可能為她仗義執言。

段泠歌突然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進而就是難過。無論是對那僅剩一絲的親情,還是對君臣之間的恩情,都覺得心寒。甚至是她一直夙夜憂心的政事,原本還對目前的形勢有所安慰,認為自己取得了不小的成績,鹽業一事、擊退外敵一事至少夠得上她超越在政事上沒有作為的父親和祖父。

然而,原來什麽都沒有改變,她還是免不了任人宰割。

那麽她在誰的面前才可以不被欺辱?世間的人,圍在她身邊,要她的權,要她的貌,世界上還會有人真心實意待她之人嗎?

就在所有人都不說話,整個宴會廳裏靜悄悄的,氣氛沉默得可怕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清朗,英氣勃勃卻又不失淡定閑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