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夏旅思在溪源村用八百裏加急送給段泠歌的家書, 和她在江州城用飛輪船送出的家書是一起送到段泠歌手上的。

段泠歌打開夏旅思送來的書信,發現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夏旅思。夏旅思一改平日的嬉鬧在信中說:“西陵河流經江州全境,把西陵河沿岸的水利工程修起來, 再以此為軸心輻射到下面郡縣的水網, 豐水季節防澇,枯水期防旱, 以人力控制灌溉, 百姓勞作的辛苦成果掌握在自己手中,從此不再靠天吃飯。”

“此番江州興修水利,正好借機讓江州的幾個世族、所有的大富戶皆出錢出力,特別是夏家,民願面前他們不敢不從,國庫再撥付些, 錢財交予娘子你信得過之人, 這是建功、表政績、獲得民心的機會。用別人的錢財, 辦自己的事情,辦好了便可名正言順提拔應用培植信得過的人。別的洲也可照此法, 徐徐圖之, 不單止能提高生產力, 提高糧食產量增強鍋裏,於廟堂之上日後也定有大利。”

段泠歌放下信紙,心緒起伏。以前以為夏旅思癡, 這大半年來已經覺察到了她的睿智;以前惱夏旅思言行輕浮、做事不顧禮法和後果,可是實際上她事事以她為考量, 處處維護著她。

夏旅思做的事情, 極大地超越了普通人的認知, 過後會發現她做的是正確的, 可是她做的時候,往往無人理解,因為她的視野放在了一個任何人都不能理解的高度。段泠歌為此經常想起,夏旅思對她說過的,她從別的地方而來這件事情。

夏旅思的這封信,段泠歌作為君上,她理應欣賞的是夏旅思的權謀之術和治國抱負。可是段泠歌卻意外地發現自己並沒有因為那些良策而興奮,讓她在意的,是夏旅思字字句句中每一個思慮都是以她為出發點。

“呼……”段泠歌輕輕舒了一口氣,試圖平息內心莫名的悸動,她從未產生過這樣的感覺,陌生得緊。一貫平淡無波的心緒,從不急不躁的平靜,現在是一種慌亂無措。

小娥見段泠歌放下信表情卻沒有笑意,還以為公主看了夏駙馬的信心生不喜了呢。她趕緊乖巧地整理好了另外一封家書,說:“公主,這還有一封家書呢,夏駙馬還寫了一張字帖呢~她的字呃……”

本來要誇,瞬間熄火了。只見這字帖上其他八個字咋一看還挺端正的。可是最後三個大字赫然是公主的名諱,段泠歌三個字寫得真是……目不忍視。

“怎麽了?拿我看看。”段泠歌動作嫻雅地把字帖拿過來看,一看便無奈地抿嘴:“這是什麽嘛。”

長公主的名諱需要避諱,莫說二十幾年來,幾乎沒有人會在紙面上寫她的名字,就連段泠歌自己,也極少用到自己的名字。這夏旅思不單止寫了,還寫得那麽難看。

這癡兒平日一口一個泠歌叫得親密,剛開始她身邊的人無不聽得心驚肉跳,連她自己聽得也甚是不習慣,可是不知道何時起,以為夏旅思叫得太多了,竟然也就慢慢習以為常了。

段泠歌放下字帖,開始看夏旅思寫的萬金家書,看到最後的時候,段泠歌終於忍不住笑了,夏旅思鬧她教寫她的名字,原來字帖上七彎八拐的她的名字是這麽來的。

藍陌跪在一旁為段泠歌磨墨的時候,也忍不住問了句:“夏世子說公主不給她寫名字就會肥?這是為什麽。”

小娥捂嘴嘻嘻笑:“駙馬說的是食言而肥吧!”

“啊……這樣竟可以。”藍陌萬年不變的撲克臉也露出了興味的表情。

“她不僅敢討公主誇她,還敢大不敬地亂說公主會肥,她還有什麽不可以?不過呀,咱們公主真要能肥一點才好呢,怎會怕她亂說。”小娥對段泠歌乖巧一笑:“公主您說婢子說得對吧。”

段泠歌用筆杆輕輕點小娥的額頭,淡笑說:“對什麽,瞎說。”

段泠歌說完,拿起了最後一頁信紙,她寫了“已閱”二字,卻沒有像以前那樣直接擱筆。她的筆鋒稍停頓之後,再度落下:

猴兒,莫耍賴,好好練字。段泠歌

段泠歌寫完放下筆,拿起宣紙晾字的時候發現小娥站在一旁暗暗笑,段泠歌表情淡定地瞥她一眼道:“你笑什麽。”

“小娥沒笑什麽。”公主寫的一句話,還不夠十個字,看起來像是訓斥,可是其中透著一種道不明的嬌嗔,看得人忍不住就嘴角飛起了呀。而且那癡兒駙馬鬧公主誇,公主就回應了,鬧公主寫名字,公主就寫了,表面冷冰冰,實際上卻是有求必應,讓人看了,臉上的笑就是忍不住呀。

小娥抿嘴努力憋著笑意:“小娥幫公主把家書裝好。依公主的吩咐馬上往江州送,一刻都不會耽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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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旅思給段泠歌的建議,與段泠歌自己的治國方略可算是不謀而合。段泠歌驚訝於夏旅思的想法和自己竟然如此高度契合,只不過以前束手束腳苦於沒有突破口,這番和夏旅思裏應外合,段泠歌取得了不少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