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3/4頁)

雅治第一次和這種人相處,只覺得有趣,“你偷偷換掉不就好了?”

“不可以!被我父親發現會罰我的,還要我學那些外語,我頭都要大了。”他招呼雅治吃東西,慷慨的點了一桌子菜,繼續道,“月彥先生好像沒有教你外語,他有這個打算嗎?你知道的,那話拗口到不行,我的舌頭都在打結,說得不好還會被嘲笑口音。”

“口音?我聽他們的口音也不一樣。”

志朗吐了吐舌,“一群眼高於頂的家夥,他們口音不同就是地域區別,是特色,我們口音不同就是蹩腳,是獻媚的土包子。”

雅治心一緊,“那我要好好學一下,萬一丟月彥先生的臉怎麽辦……”

“你,你……”志朗顫抖的指著他,“你這家夥真無趣!”

雅治眉頭一挑,“無趣你纏著我做什麽?”

“不說這個了,不說了。”志朗擺著手,“你之前問我的那事,我打聽到了。”他彎起眸,像個完成任務心滿意足然後討要誇獎的孩子,“不出名但是醫術很好的醫生,還是女性,她是不是叫珠世?”

雅治捏著茶杯的手指一縮,矜持的點了點頭,

“我聽朋友說,她只給一些特殊的病人醫治,好像也不圖錢財,一般也是由她自己尋找病人。”

雅治心頭一動,“她會藏在人群中,尋找病人嗎?”

“你這個說法好怪,她為什麽要藏在人群中?”

“沒什麽,很感謝你的幫助。”

“這不算什麽,你在月彥先生面前多給我說說好話就行了。”志朗笑道,“我父親總要我和月彥先生打好關系,但我看到他就難受,他臉色蒼白到好像馬上就病死的模樣——”

他的口無遮攔讓雅治心中騰起了幾分煩躁,他壓低聲音警告,“志朗,注意言辭。”

“嚯,你黑下臉的時候和他還蠻像的。”

志朗並不在意,“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了,抱歉,我有時候話不經過大腦,你了解我的,我也不是存心的。”

然後,

雅治再也沒有見過志朗。

再一次收到志朗家的信件,是被邀請前去參加葬禮。

***

事後回想起來,那是雅治一生為數不多的哭泣。

他在志朗的葬禮上時,整個人都還是懵的,所以神情竟然詭異的有些平靜,回到家後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濃重到壓迫胸口的悲傷。

他難過得縮在房間,因為站不住只能跪倒在地上,然後啞著嗓子抽泣。

他的聲音引來了家人,他們慌裏慌張的沖過來拉開門,“雅治,怎麽了雅治?!”

“出什麽事了嗎?哪裏痛嗎?”

家人並不能懂他,只以為他忍耐不了病痛,所以才這麽狼狽的蜷縮成一團。他們圍在雅治身邊,安慰的拍著他的背,“是不是很痛,我去找醫生。”

只有累好像看出了他的悲傷。

那是悔恨,那是和什麽永遠斷了聯系般的痛苦和孤獨,那是讓人不可抑制的沉浸在往日的記憶中,然後發覺一切都化成泡影的遺憾和溺水般的窒息。

累走到雅治面前,伸手撫上他的臉,“發生什麽了嗎?”

雅治哽咽道,“我的……我的朋友去世了。”

家人們費解的皺起眉,“朋友?你有朋友了?”

“累……”雅治看著白發的鬼,他是家人之中唯一一位,好像體會到雅治的痛苦般神情晦暗的,“我和他約好了看明年的櫻花,他還和我說,讓我成年後和他一起喝人生的第一次酒。”

“但我不明白……”

“他還這麽年輕,怎麽就去世了呢?”

志朗的死也成了雅治的噩夢。

受了過大的打擊,他的身體突然撐不住了,病得好像下一秒就能咽氣,因此,家裏的氣氛一下子回到了神經緊張的時刻。

他臥在床榻上深一口淺一口的呼吸,累去給他找醫生,媽媽則負責照顧他,雖然她也幫不上什麽忙。

媽媽只能沒話找話,“是什麽樣的朋友呢?人類嗎?”

“是人類。”雅治說,也不回避話題,“我之前以為自己不在意他,因為我只見了他幾面,和他聊過天,吃過東西……”

“那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只是想到這樣簡單的事往後都不會發生了,才驚覺人命比花還要脆弱,我們的現在也可能在未來頃刻破碎。”

媽媽啞然的看著他,最後只幹澀的嘆道,“雅治……真是個溫柔的孩子。”

這一病,就病了一年,

灌了不知道多少藥,雅治才在十六歲的時候又能自如行動了。

因為朋友的死,他變得比以前沉默了一些,但這也能歸結於人長大後,性格自然變得沉穩。

“不要和人類交心。”累對他說,“沒有意義,他們本身就活不長久,而鬼擁有漫長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