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頁

窗外落雪紛飛, 染白了院中的涼亭,巨傘,入目所及均是一片白茫茫, 雙梅哈出一口氣, 白煙裊裊上升, 很快就消弭於空氣中。

“小姐,今日夥房燒了豬蹄膀,我去看過了, 顏色正, 香味濃, 湯汁還濃稠, 可以拌飯吃。”

雙梅穿著厚厚的棉襖, 進屋就解了圍脖。

浮生壇地處偏北,冬日一來,氣溫驟然降低, 可謂滴水成冰,湖面上都結上了冰層。

蘿嬋兩輩子加一起,最冷的冬天是在蘿家過的, 她可用的無煙煤少,有煙煤又嗆,最多的時候就是用木柴燒爐子。

浮生壇這雖然比蘿家還要冷, 但蘿嬋從入冬以來便沒凍著過。屋裏的無煙煤不斷, 她全身上下披滿了皮草, 經常熱得在屋裏猛灌涼茶。

蘿嬋窩在新置辦的長塌上,手裏捧著湯婆子, 上身穿了一件粉色的短褂, 襯得她整個人都粉嘟嘟的, 墨綠色的瞳仁微微彎起,在看欒槿給她寫的書信。

欒槿一走快兩個月了,最開始兩人之間的距離短,幾乎每天都能通上一封信,後來距離遠了,就四五天一封信,胖乎乎的黑信鴿累得瘦了一大圈,連叫聲都從“咕咕”變成了幹癟的音調。

每次它送信來,蘿嬋都會喂它一把好吃的,就怕把這個信差累死在半道上。

欒槿的信一封比一封長,也許是隔得時間久,他想說的話便越來越多,完全忘了第一封信裏的大徹大悟。

蘿嬋算著日子,約算他快到達蘭門的時候,給他寫了一封信,問他地皮回收的如何,兩夥交戰可受了什麽傷?

欒槿回得輕描淡寫:“已收,未傷,還多虧了夫人的一刻散。”

一刻散,便是蘿嬋按照毒典裏做出來,又稍加改良的毒藥,吸入此散者,就算是有武功,一刻鐘之內也動彈不得。

剛到蘭門,欒槿就讓壇生們都屏住了呼吸,他腳尖輕點,一躍上了高空,便開始在蘭門上空表演天女散花。

明圖適時地喊了一嗓子:“好香啊!”

人的通常反映,在別人說一種味道的時候,無論是香還是臭,都會下意識地吸動鼻尖。

所以不出所料,一刻散直接就撂倒了六七成的門徒,剩下的收拾起來就簡單多了。

精簡地總結完整個過程,其余的篇幅都是在介紹燕郊城的風土人情和一路上的趣事。

比如他們穿了一身厚衣裳去,可燕郊城四季如春,一過了地界,氣溫陡然升高,熱得他們汗流浹背。

為了不影響發揮,欒槿便帶著壇生們找了個地方,一群大老爺們麻利地在樹林子裏換起衣服來,路過的人們都好奇地紛紛觀望,以為他們是從哪兒來的戲班子。

燕郊城確實是個好地方,蘭門這些年攢了不少錢,隨宵沒命花,都便宜了浮生壇。

他們去的時候都騎著馬,沒想過要帶馬車,可財物太多,騎馬著實不太好往回運,只能買了幾輛馬車拉回去。

欒槿還道:“隨宵的房內有個檀木架,上面放滿了香粉。本想給嬋兒帶回去,可想到隨宵以往一動就落粉,想必這香粉都不算上乘,就不給嬋兒帶了。”

那些香粉也沒浪費,欒槿都分給了壇生們。

壇生們也不管是不是好東西,都拿來預防痱子了,均勻地塗在了黑毛叢生的胳肢窩和後脖頸上。

壇中有欒松幫著算賬,祝壇主久違地出了壇,也許是憋大了,他在剿蘭門的一役中出盡了風頭,七進七出,打了個痛快。

當天晚上,欒槿難得的讓壇生們喝了點酒,祝壇主有個毛病,就是喝多了酒品不大好。上次秋獵時,蘿嬋和欒槿歸帳早,沒看到他耍酒瘋。

可這次欒槿在,看了個十成十。

看完就決定把祝壇主留在燕郊城,幫忙建分壇,順便幹老本行——賬房。

祝壇主喝多了就開始哭,說他的頭發就似秋天的殘葉,一年比一年少,恰好這時樹上掉下來了一片落葉,祝壇主就哭得更大聲了。

後來把欒槿哭惱了,直接給他剃了個光頭。

祝壇主一覺醒來,整個人都枯萎了。

欒槿在信中寫道:“三千煩惱絲,本座替他去了,以後就沒煩惱了。”

祝壇主低落了幾天,後來就想明白了,沒有了更好,以後就不用再想掉不掉頭發了。

欒槿在信中問蘿嬋:“本座這算不算做了個好事?”

待欒槿啟程回壇時,就將事情都交付給了祝壇主,祝壇主一聽,當時就老淚縱橫了。

翻新蘭門的屋舍,接手蘭門的買賣,來回調度人手……這些大賬算下來,他都怕沒命歸壇了。

欒槿便跟他說,你現在剃了個光頭,不適合回北方過冬,凍腦仁……不如留在燕郊城。

蘿嬋看得捧腹大笑,只覺得她相公看起來一本正經,其實蔫壞蔫壞的,著實促狹。

祝壇主見勸不動欒槿,只能軟磨硬泡,讓聖主給他派個好幫手,就照著欒松那樣的找。識字會寫,能算賬,肯出大力,人還傻,這個標準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