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槍管頂著下巴,張常山活到快五十了,他的身手早已大不如前,但膽氣猶存,他並未驚慌失措或者流露出分毫恐懼,門開了,外頭疏淡的風送進來絲絲的血腥味,張常山知道自己的那些心腹怕是全完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傅冕厲害,這是傅冕的本事,一個人單槍匹馬能殺進來,他服他,這世道誰殺誰都是各憑本事,張常山殺過許多人,也有許多人想要殺他,無論死在哪,他都毫無怨由。

只是不能死在今時今刻,張常遠還生死未蔔,他死不瞑目!

“他?”張常山在這樣的時刻,疲憊的大腦忽然前所未有地變得敏銳精明,他友好地笑了笑,“傅兄,你該不會以為是我擄走了你那小相好吧?”

他不直接提宋玉章的名字,怕會刺激到傅冕,他看得出傅冕此時的狀態同他差不多,都是緊繃到了極點,眼中全是一模一樣的紅血絲。

傅冕目光很冷地盯著他,不開口,也不挪槍,就那麽不聲不響,散發出來的壓迫感卻是叫張常山這官場上常混的老油條都覺得窒息。

其實張常山已經絲毫不關心傅冕和宋玉章的去向,也沒有仔細地去琢磨過,每個人都有自己重要的東西,眼裏一旦被那樣東西占據後,就會下意識地去忽視旁的。

此情此景,張常山略一思考之後,卻是心中有了些許計較,他苦笑一聲,道:“傅兄,我們這是叫人給挑撥了,人絕不是我帶走的,讓你這麽想的人居心很是叵測,就是想讓我們互鬥好坐收漁翁之利,你可千萬不要沖動。”

傅冕緩緩道:“好端端的,你急著跑什麽?”

張常山這下明白是自己的異動落在了傅冕眼中,遭了懷疑,他誠懇道:“我弟弟在戰場上,他受了傷,沒有藥,我等不及了啊。”

張常山說的情真意切,幾乎快要掉下眼淚。

傅冕不鹹不淡地盯著他,心中根本不信。

政客都是絕佳的演員,傅冕提了提槍口,“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他在哪?”

張常山感覺到一股寒意從後背中湧出,實話不被相信,再說估計也會被認為是在辯解推脫,到了這個時候,他心一橫,只能是拿出一半推測一半敷衍的功夫,長出了一口氣,道:“人在沈成鐸那。”

傅冕眼眸微微一閃,淡笑了一下,“我最恨別人騙我。”

“我沒騙你!”張常山緊迫道,“絕沒有!”

“是嗎?”

傅冕盯了他,不緊不慢地道:“我問你,是誰對他下的毒?”

銀行一閉市落鎖,就是鐵桶一般的建築,但其實它還有一個隱蔽的後門,先前沈成鐸曾夜半幫助宋玉章堆積過一座金山,對這後門的位置了然於胸,方來到後門處,沈成鐸便見地上不遠處有一具摔得手腳扭曲的屍首,他一仰頭,看到了破裂的窗戶,心頭猛突地一跳,他道:“把人帶出來。”

宋玉章被人從後備箱裏擡了出來。

走之前,沈成鐸給宋玉章用了迷藥,他看上去似乎才剛稍清醒,站在草地上腳步都有些發軟,兩條手臂都被綁在了身後,身後有人正攙扶著他。

不能大張旗鼓地帶太多人,沈成鐸只開了一輛車出來,車內坐滿了,連帶司機也就是四個隨從。

確認維也納的四周沒有任何可疑的人在盯著之後,沈成鐸開著這輛最尋常的車掩人耳目地繞了一圈路,將車開到了銀行後門。

他帶的人雖然不多,但最重要的人他帶在手上,這就足夠了。

沈成鐸親自挾了軟綿綿的宋玉章,將宋玉章這高個子像盾牌一樣擋在身前,他對其余的四名隨從道:“老李留下,熱著車,有情況就立刻鳴槍,其余人跟我進去。”

一行人一進入銀行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沈成鐸謹慎地指揮著三人在前頭開道。

一路全是屍體,沈成鐸目光匆匆掠過,他也是以前街上砍殺混過來的,心裏大概就有了數。

帶宋玉章是很正確的決定,而且他的打算不僅是殺人,還要放火。

殺人放火之所以連在一塊說,那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一把火燒過去,白茫茫的一片,銀行裏的錢、金子、屍體……這些都可以隨著大火或消失或成謎,留下的就只有一個大亨的傳奇。

沈成鐸心跳得飛快,腳步卻是放得很輕很慢。

傅冕放下腳,耳朵很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一閃身靠到墻壁,手掌一拂,辦公室的燈便關了。

張常山坐在沙發上,他手悄然下摸,卻是不敢動得太有限,傅冕正在黑暗中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最前頭探路的人遭了殃。

月光穿過辦公室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戶,令適應了黑暗的張常山可以清晰地看到傅冕竟是連看也不看,手便很快速地向外甩了一槍。

外頭一聲悶響,然後便是人體滾落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