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2/3頁)

宋玉章的頭腦此刻是從未有過的清晰,甚至於連滿肚子的壞水都變得平和起來,“定下來”的念頭逐漸膨脹充盈,將他的五臟六腑都溫柔地碾平了。

他自然看得出宋家這幾個兄弟對他都沒懷什麽好意,不過那不要緊,他也未打算要與他們多友愛和諧,只想做一位富貴閑人。

英國,到時候他真去英國吧!宋玉章的眼睛逐漸亮了,外國他還真沒去過,陳翰民同他講了許多法蘭西的美好風景,那麽或許他也可以親自去看一看?

幾年來,宋玉章雖然走南闖北,惹了不少禍,騙了一些人,也有了許多感情,此時也終究自我承認了自己其實是沒什麽見識的,在那之前,他從未想過要去國外看看。

可見人的眼界需要不斷開闊,宋玉章的思緒從來都是雜亂中帶著條理,他喜歡獨自思考,像是與自己做爭鬥,及到天黑時,宋玉章心裏的念頭已塵埃落定了。

定下來。

宋玉章坐起身,身上還是海上那身舊衣裳,香氣纏綿而疏淡地圍繞著他。

定下來。

從此時此刻起,宋玉章就是“宋玉章”了。

宋玉章的眼睛越來越亮,他一直都是得過且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隨心所欲,此時終於有了明確的目標,他那渾噩漂浮的人生也終於像是有了方向。

在海上漂泊時,宋玉章之所以毫不驚慌便是因為他的生活本就如海上的一葉孤舟一般,飄到哪算哪。

如今,有人將他拉上了岸。

那就上岸吧!

宋玉章不是個忸怩的性子,痛痛快快地就作出了決定。

心裏有了定數,宋玉章原本病怏怏的身體也像是一下有了氣力,他放下那本流氓詩集,興致勃勃地去那原本無甚興趣的衣帽間轉了一圈,他挑了頂帽子戴上,帽檐寬闊,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了他直挺的鼻子與嘴唇,宋玉章想到了那詩人所描述的紅嘴唇,心裏不禁有些癢癢。

“定下來”這三個字似乎具備某種魔力,令宋玉章的身心在那一瞬間便釘到了實處,他很安心的,有些想人了。

他再一次地想起了傅冕。

真是可惜。

其實他是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幹了那高貴的公子哥,但他舍不得,怕自己離開後傅冕會活不成。

宋玉章對著鏡子,微微擡起了臉,搖了搖頭,認為自己有時還是太優柔寡斷了,同時也認為這頂帽子戴在他頭上真是挺合適。

這麽擺弄了自己一會兒,晚蘭來敲了門。

“五爺,孟二爺來找您了。”

宋玉章摘了帽子出去,門已經開了,晚蘭俏生生地立在一邊,她身旁又俏生生地立了個高挑的小白臉。

孟庭靜換了一身鴉青色長衫,身段風流面容俊俏,膚色是尤其的白皙動人,臉上還帶著笑容,卻像是冷冰冰的不懷好意。

“玉章兄。”

孟庭靜大聲道,他的聲音大,也帶著一股子笑意,在巨大的房間裏幾乎造成了回聲,宋玉章看到他還挺高興,那天他醒時,也是這人的一聲“玉章兄”,一切陰差陽錯的源頭。

宋玉章記得他的名字,原來他姓孟麽,宋玉章信步過去,態度很親切柔和地同他打了個招呼,“庭靜兄。”

這人是宋家大哥的小舅子,宋玉章在碼頭上也聽出來了。

孟庭靜瞥眼看了身側的晚蘭,晚蘭是孟素珊身邊的丫頭,對孟庭靜是熟之又熟,伶俐而幹脆地關上了門。

門一關,孟庭靜就變了臉色。

他伸出手,很突然地掐住了宋玉章的脖子。

宋玉章因為毫無防備,稀裏糊塗地就讓對方控制住了,同時臉上也露出了自然的詫異,“你……”

孟庭靜沒跟他廢話,掐住宋玉章的脖子“噌噌”向前進了兩步,“咚”地一聲將人推到了墻面上。

宋玉章畢竟身體還尚未恢復,於是沒有選擇反抗,只不解地看向孟庭靜。

孟庭靜正凝視著他,神色忽陰忽晴的,宋玉章已很清楚對方只是認錯了人,而並非被他辜負的某位舊情人,可現在看了孟庭靜的態度,他又有些吃不準了,難不成是兩者兼而有之?那應該不大可能。

孟庭靜的心思正是在烈火油鍋裏翻騰著。

自小,無論是在學堂,國內國外都好,還是出了學堂在孟家管事,他都是自負聰穎,什麽事都攥在手心,什麽人也騙不過他。

他媽的,竟讓這騷裏騷氣的玩意鉆了個空子!

可是能怎麽著,去找宋晉成,說是他搞錯了,英國的宋玉章壓根就沒有上船,面前的這個不知道是個什麽玩意兒。

他孟庭靜竟然被騙了過去!

可笑!可惡!可恨!

孟庭靜的癖性一貫的是暴烈如火,這暴烈之中又粗中有細地蘊涵著刺骨的陰毒,所以此時他的心情正是冰冷與滾燙之中交替著,鼻尖聞到一絲淡淡熟悉的香氣——這混蛋還穿著他的舊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