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宋振橋醒了,只是口齒變得不大清晰,說不出很完整的話語,眼裏含著淚地摸宋玉章的臉,那神情是充滿了慈愛,宋玉章很配合地低著頭,眼中也含著熱淚。

宋家其余的四兄弟看著二人父慈子孝的情形,面色各不相同,反正都不是個高興的模樣。

宋明昭臉上是最掛不住的。

宋玉章未出現前,他就是最小的兒子,可宋振橋並不寵愛他,對他沒有一點兒小兒子的憐愛,反而總是對他多有看不上的地方,他若是犯了錯,宋振橋一點面子也不會給他留,當著下人的面便會對他咆哮不止。

現在小兒子換了人,倒是怎麽也疼不夠了,話都說不利索了,也看得出他有多喜歡這小野種。

宋明昭心中酸疼,憤恨地想:不就是長得好一點兒嗎?又不是戲子,還比起臉了麽!

宋振橋語焉不詳地拉著宋玉章的手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好話,最終他像是累了,招了其余旁觀的四個兒子過來,拉著宋玉章的手移到胸前,目光暗示地看向其余人,眾人面面相覷著,宋齊遠笑了一聲,將手搭了上去,隔著宋振橋握住了宋玉章的。

宋玉章瞥過一眼,宋齊遠正沖著他笑,目光調侃,仿佛是在看戲。

其余幾人也反應過來,各懷心思地將手壓了過去。

宋晉成是大哥,在最上頭,他對宋振橋道:“爸爸,你放心吧,我們會照顧好小弟的。”

宋振橋點了點頭,模樣既欣慰又疲憊。

如此走了過場,五人又一齊從病房裏出去了,一時之間具都沉默不言。

“我頭疼。”

宋明昭惡聲惡氣道:“走了。”

宋晉成不想管他,事實上哪個兄弟他都不想管,他想去趟小公館,“銀行裏還有事,我去忙了。”

霎那間,病房外只剩余三個人。

宋業康其實有點怕宋玉章,要走,他腳步又有些難以挪動,留,他又覺得心慌。

“兩位哥哥,”宋玉章也露出了疲態,“我有些累,能回家先歇著嗎?”

“行,”宋業康飛快道,“老三你帶他回去,我也去一趟銀行。”

宋業康在醫院門口與二人分道揚鑣,宋齊遠立在宋玉章身側,道:“該走的都走了。”

宋玉章心念一動,這宋齊遠總給他的感覺不大一樣,仿佛是知道什麽特別的內情。

宋玉章什麽都沒說,他現在寡言的很,一句俏皮話也不說,還不是時候,要有耐性。

上了車後,兩人一齊坐在後座,宋家有好幾輛車,他們坐的這一輛是別克,車後座很寬敞,兩人的距離不遠不近的,都是靜靜地不說話。

車行駛在路上,稍有顛簸,每顛簸一下,車內的氣息也跟著混亂一些,宋玉章聞著他身上的香水味道,忽然道:“三哥,我什麽時候能回英國?”

宋齊遠本是沉默,此時臉上露出了毫無防備的詫異。

宋玉章這一問,著實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宋齊遠沒有修飾臉上的神情,就帶著詫異去問宋玉章,“你想回英國?”

宋玉章笑了笑,有些無奈的苦澀,隨後他便再次閉口不言了,只給宋齊遠一張沉默而憂郁的側臉。

回到宋家,宋玉章面上顯出更濃郁的疲態,“三哥,我先上樓了。”他不管宋齊遠那莫測的神情,徑直回到那巨大的房間內,躺在床上繼續閱讀那本大流氓之作。

對於女人的大腿與紅嘴唇,宋玉章是半點興趣也無,只是邊看邊想事兒,他那滿肚子壞水需要一些佐料來刺激。

事情已逐漸在他面前明朗。

宋家四個兄弟加一個老子全是糊塗蛋!

不,還是有個聰明人。

宋齊遠不知道抓住了他什麽把柄……不應當的,半天的功夫,連宋振橋這親老子都沒看出什麽來,咿咿呀呀地抓著他的手哭,這宋齊遠怎麽就一副看戲的模樣,宋玉章神色淡漠地又翻過一頁,心想問題絕不出在他身上,不著急,宋齊遠既然不跳出來與他對峙,想必問題不大,靜觀其變吧。

家裏有一個銀行啊……宋玉章深吸了一口氣,面上露出了喜意。

手指點在雪白的紙張,宋玉章的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了一個念頭——要不,就定下來算了?

這麽些年他四處漂泊,該找的刺激全找了一輪,連死都險些經歷了,世間的生死離別愛恨情仇他仿佛是全體驗遍了。

或許真是天意。

他這一生都極少用“宋玉章”這名字。

小櫻桃稱他為“寶寶”,春杏稱他為“少爺”。

“玉章”是他的名,卻幾乎無人叫過,宋玉章恍惚地想:便是那一聲“玉章兄”開啟了他的新生命。

這不正是一個玄妙的巧合嗎?

他從海上死裏逃生,在似夢非夢之間走馬燈一般將前半生都回憶了一遍,所以——就當是死過了吧,這是他第二條命——名為“宋玉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