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1993·冬 ◇(第2/3頁)

雪白雪白的世界,沒有招呼就來了。

虎子癡癡貼著窗戶,心道,好冷的驚喜啊。

傅安洲顧弈正在打台球。青豆坐櫃台前,幫他擦拭台面,收拾抽屜,理出亂丟的硬幣,扔掉不要的垃圾。

燈泡已經換上了新的亮堂的節能燈,聽顧弈說,這燈越點越亮。燈泡貴,但電費便宜。虎子從雪景裏抽回神,左右掃視,問顧弈,燈泡多少錢啊?

顧弈嘴上叼著半截煙,正握著長杆,俯身找角度瞄準。

傅安洲提著球杆跩來跩去:“我和顧弈一個人買了一個,當新店開張的禮錢。”

虎子有點不好意思。身後青豆嘀嘀咕咕:“我是沒錢,一會開這個店一會開那個店的,我就幫你收拾收拾東西,做女工吧。”

做生意就是這樣,見“上頭”的風使舵,也要受著大自然的風。虎子跟個任人揉搓的圓子似的,忽然沒了氣,扁了就扁了吧,能填飽肚子就成。

他矯情話不多說,醒醒鼻子,朝櫃台招呼:“那個......從裏面拿把牙刷給我。”他知道裏面有兩把備用的牙刷。

青豆閃過訕色:“虎子,要不你去買一把吧。”

虎子:“怎麽了?”

青豆:“他們用了。”

他往後掃了一眼,低罵了一句。青豆見他出去,以為去買了,結果沒30秒,外頭就傳來了呼哧呼哧的漱口聲。

鄰居奶奶還問虎子穿這麽少不冷啊?

虎子應她,“不冷,還好。”

雜貨店在巷外街上,哪能這麽快就有啊。她探出頭,果然,虎子手上拿的是帶賓館金色字樣的乳白牙刷。

“王虎!”青豆惡心。

“幹嗎!”他往墻上噴了口白沫子,看也不看青豆。

裏面打球的兩個男的已經在笑了。

顯然,他們早已料到,不會有人為了一趟牙,專門跑去買一把牙刷。最後一個刷牙的,肯定是刷人家刷過的。

青豆手指摳門,嫌惡地“咦”了一聲,不禁好奇道:“你拿的是誰的?”是傅安洲的還是顧弈的?

“我他媽哪知道誰的?”他見橫在窗邊,隨手拿了一把,還指著青豆,“你別告訴我,我懶得知道。”

天上是紛揚白雪在飄,地上是清涼牙沫飛舞。

青豆抹了把濕漉漉的臉,糾纏地招惹一臉晦氣的虎子:“左邊的還是右邊的?”

虎子眼疾手快,把另一把握在了手上,不給她知道。

“左邊的是傅安洲的,右邊的是顧弈的。”青豆告訴他答案,“你用的哪把?”

傅安洲在裏面捂住耳朵,“別說是我的。我不想知道。”

虎子剜她一眼,繼續刷牙。

他刷牙粗魯,半張臉都是白沫子,見青豆還一臉好事地盯著他,追問答案,他一張嘴把她堵死:“我又不是你,我刷他們誰的都行。你才該想想刷誰的牙刷。”

果然,青豆不說話了。改掐他。掐死他。

虎子齜牙咧嘴地躲閃。刷完牙,他拿涼水洗了把臉,隨手拂開滴答的水珠,對青豆說:“姑娘家頭上飄雪真好看。”

青豆綻放酒窩:“早上顧弈也這麽說。”

是好看。方才她照玻璃,黑眼珠被雪襯得晶瑩剔透,雪點子落在頭上,就像小仙女。

“他?你頭上頂屎他也說好看。不客觀。”他掐起蘭花指,替她撣掉睫毛上的一粒雪,朝她挑眉,“我說好看,才是真的好看。”

那一刻,青豆覺得虎子變帥了。破罐破摔的從容裏,透出一股無可替代的醜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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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四個人完全沒有目的,想幹嗎幹嗎。兩人打台球,兩人坐在門檐下看雪。虎子說,要是一輩子這樣該多好。

青豆說:“還是別了吧,中午的飯錢都是傅安洲掏的,一輩子吃人家不好。”

虎子被戳中脊梁骨,迅速逃離。過了會,換傅安洲出來。

青豆與他靜坐好久,兩人皆是欲言又止。

氣氛擺那兒,大家都有點不自然。青豆能感覺出他有話想說,“你......”

他也正好提起氣,終於出聲。

兩人撞了聲,默契地避開眼。

還是青豆先說的:“你一夜沒回去,家裏不說嗎?”

他朝她大方攤手:“我說過,家裏不管我的。”

“哦。”

青豆問完,輪到他問:“吳阿姨……就是你媽媽,後來找到工作了嗎?”上次他問吳會萍,吳會萍一副劃清界限、不想提及的樣子。

安清辭還擔憂念叨,家裏好幾個孩子,都在上學,丟了她家這份活,也不知道怎麽過日子。

青豆很少提家裏困難。顧弈虎子都了解她家情況,傅安洲不了解,也不便打聽,只能暗中觀察。他大概能猜到是什麽事讓方源一定要逼走吳會萍,但也不能明說,只能對母親打哈哈。

某種程度,他們的生活都指在安清辭的婚姻上。而她,也不願意逃開這樁婚姻。傅安洲除了幫忙粉飾,替她裝點中年女人的美夢,其他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