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枯枯第80天

容瀝下意識道:“你說什麽?”

商辭晝卻不言語了, 只輕輕摸著桌角的蓮花擺件。

容瀝背後驀地松下,他突然想起了容穆剛回到南代國的時候,瞞著他私自在王庭的蓮花池子裏動作, 那個時候他制止了,但最終又拗不過。

他之所以能允許容穆小範圍的動用靈力,是因為“花君”在南代從救世神跡,已經變成了一個古舊的不知真假的傳說。

這麽多年,他封存記載, 消去族譜, 叫花君殿蒙塵不再出現在世人面前,就是要讓所有人都忘記南代還有這樣的一個存在, 就算容穆不聽話動用了一丁點靈力又如何?

容瀝大可以再利用這一點, 叫人們以為容穆天生福相, 而不是他就是神跡本身。

這樣南代百姓會更快的接受容穆歸來, 就算他撥出三千神射營, 神射營將士也不會心生怨懟,而是對身為王族的容穆發自內心的尊崇——以為是他攜帶氣運回歸,才叫南代重新承蒙上天眷顧。

不會有很多人再去議論“花君”, 而功德會同樣降落在容穆的身上, 容穆想玩可以在王庭內變成蓮花, 泄露一點無傷大雅的靈力也沒關系, 不想玩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小王子, 人們依舊會喜愛他, 而不會將生的希望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

容瀝要叫所有的史書不再記錄, 叫所有的言論都埋於過往的塵土, 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十年, 整整十年,人都換了好幾茬,還能有多少人知道花君的特質?

——他從太子時便開始謀劃這一切,只為了不叫悲劇降臨在自己的親弟弟身上。

花君,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

而容瀝萬萬沒有想到,從商辭晝口中會聽到這樣的話語。

他將一切都準備好,但容穆卻好像依舊逃不開花君的魔咒,就算沒有早夭,他也有商辭晝口中的自毀傾向。

商辭晝看南代王面上表情過於深沉復雜,就像他剛摸清楚這一點的時候,晚上夜不能寐也要盯著容穆一樣。

容穆最近的一次沖動行為,就停留在不久之前的天坑。

商辭晝甚至不想再去回憶,周圍灰黑一片,他剛恢復意識,就感覺到容穆拔刀的那一刻。

那一刻當真是叫他魂飛魄散,以至於這些天直到回到京都,他都不能教容穆離開他的視線太久。

亭枝闕中盡是沉默,不知道過了多久,容瀝才沉聲開口道:“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商辭晝:“千真萬確,孤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騙人,若非萬不得已,你以為孤會違背他的意願,看他蔫巴巴的待在這大商?”

容瀝閉了閉眼睛:“阿穆總是有自己的主意。”

商辭晝:“是,他總是有自己的主意,有時候還不會與孤講,往往是事到跟前,孤才知道他做了什麽,就像這次悄悄來西越戰場一樣。”

容瀝似乎有些疲憊沒再說話,他起身,正要往偏殿走,就被商辭晝叫住了。

“三百年,南代折損了多少王族。”

容瀝側頭:“你管的太多了。”

商辭晝面上沒有多余表情,他道:“那些人,最後的結局都很不好,是真的對嗎?”

容瀝的背影透著一股死一般的沉靜。

商辭晝雖然沒有收到答案,但心中卻已經明了,他一直都在探查南代的秘密,沒想到最後的秘密竟然是在自己最喜愛的人身上。

南代三百年供奉出的王族子弟,是南代族譜上抹不去的一道血跡,而最後一道血跡,竟然就是容穆。

商辭晝輕輕的喘了一口氣,看著容瀝不再回答,而是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隱一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王上去哪裏,卑職領您去吧。”

容瀝的聲音含糊傳入:“阿穆呢?”

隱一哦了一聲:“殿下剛在偏殿鬧呢,嫌藥太苦,方才李少將軍也過去哄著了。”

容瀝嗯了一聲,腳步聲逐漸遠去。

商辭晝緩緩站起身來,踱到許久未見的碧絳雪身邊,他微微彎腰,碧絳雪好似蹭了蹭他的胸膛。

“你怎麽還沒凋謝?亭枝愛你成癡,前幾天夢裏都在念叨你的名字呢。”商辭晝喃喃道,他伸手摸了摸碧絳雪的花杆,“你剛出現在孤面前的時候,還是今年的春天,那時候天街細雨綿綿,一轉眼,冬日都到了……南代這一切都如孤所想,但孤心中,著實有些難受得緊。”

碧絳雪幾不可查的動了動,商辭晝起身,它背著皇帝,悄悄的伸了伸枝葉,像是打了一個困頓的哈欠。

容瀝走入偏殿的時候,容穆正在和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鬥智鬥勇。

江蘊行苦口婆心的站在一邊:“殿下,殿下,就一口,再喝一口,這是王上從王庭中拿出來的藥材,喝了對身體大有好處的!”

容穆一臉難過:“一口下去,命都送走了!”

李隋川也在一邊看著:“多喝點,就能多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