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3頁)

數代人過去,魔族或許只會剩下一個傳說。

“但是,這次我們失敗了。”魔主說,“我們失敗了。”

他的聲音還是平靜的,但無端的令人揪心。

有那麽一瞬間,鸞梧想:她不要再聽下去了。

如果是在滿緋衣意識到這些人是魔族時,兩人走向悲劇,她可以說始於誤會和欺騙的愛情,並不牢固且可笑。

如果是在滿緋衣說服刀宗失敗時,刀宗迫使滿緋衣害了宓辰,她可以沉默一會兒說他們緣分尚淺。

可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但她還是沒有動。

她就那麽站在那兒,仿若無情地聽完了結尾。

“只差一步啊。”魔主說。

“是祭煉的那日。”

“以人之力煉制那樣的神器,本身便需要龐大的力量支撐,為此煉器師提出分別煉制各部,最後以陣法凝聚靈石與各強者之力。吾主便在其中。”

“可是我們被騙了。這是個騙局。”

魔主幹脆拿起酒壺,猛地灌了一大口酒。

“吾主被陣法抽幹了力量,又遭人圍攻,那時滿姑娘已經懷了你,那群卑鄙的人族甚至以滿姑娘為要挾,要求吾主自絕。”

“……我等察覺不對趕過來時,已經太晚了。見我族來勢洶洶,人族將陣法改為逆轉法陣,把空間之門洞開。於是我族再次被封入深淵。”

他短促一笑:“最後還是我和奎蒙這兩個無用的屬下活了下來。”

然後就是鸞梧所熟悉的故事了。

魔族失去了自己的王,又再次被封入地底。

他們自然不能甘心,想盡辦法聯系自己尚存於地上的舊部,命令他們打入人族內部,伺機再次打開空間之門。

加害的受害的早已區分不清,沒有黑也沒有白,只剩下狼藉一片的那場事件所留下的殘品。

鸞梧半晌不語。

魔主溫聲道:“你和你母親很像,當日初見你,我一眼便認了出來……我沒想到,那日那樣的狀況,你還在,而且已經這麽大了。”

“後來發生了什麽?這些年人族一直視那日之事為洪水猛獸,我雖能和地上的舊部聯系,要得知與那日有關的消息卻是很難。”

鸞梧擡眼:“我不能確定你說的是真是假。”

質疑的語氣卻沒有預料的那麽堅定。

魔主像是早就猜到她會這麽說,擡起手,幾只菱形的晶石懸浮在他掌心。

“給。”

鸞梧擰眉:“這是……”

“影像石。”魔主頓了頓,“你或許不清楚,你母親有隨時記錄的小習慣。那日我趕到祭壇時,她正在彌留之際,把這些影像石交給了我。”

“裏面有些日常的瑣碎,還有一些值得記錄的大事,因恰巧你母親有這習慣,祭壇當日發生之事也錄了進去。”

“滿姑娘一定是希望我把它交給你,在影像石的最後,有她對你說的話。”

鸞梧聞言收緊了手,尖銳的小石頭硌得掌心刺痛。

-

現實。

祝枝寒聽到這兒微怔:“師尊……”

鸞梧道:“我看了。”

她略微別過頭,去看堂前紅燭。

搖曳的火光在她的瞳仁顫動。

“正因為我看了,才發現我這些年被騙得多……可笑。”

所有的一切串在了一起。

為什麽魔主初見她之時,雖對她動手又處處留情,有種別樣的寬忍。為什麽魔主會提出要她繼任王之位。

因為她的……父母,那兩個人的關系和她想象中的並不一樣。

不是生死之仇,而是一對同死的愛侶。

她看到鏡花水月般的泡影被打碎,看到痛苦的面龐,飛濺的鮮血。

她看到了那兩個曾經多次出現在她夢中的面目模糊的身影,她終於知道了他們的面貌……原來她母親死的時候還很年輕。

她還看到了……

那個女人倒在斷壁殘垣中,旁邊是她愛人的屍首,她手虛虛攏在肚子上,竭力抓著影像石,聲音幾不可聞。

“我未曾謀面的孩子,我將最後的生機鎖入這軀殼中……你出生時我應已不在了,是媽媽沒用,沒法保護你……”

“可能你會恨我,但我還是想把你帶到這人間來看一看。”

“……媽媽愛你。”

“啪嗒。”

燭淚自紅燭上落下。

鸞梧感覺自己臉頰觸感溫軟,片刻後恍然發覺是祝枝寒的手。

擡眸,撞入一雙清透的眼。

祝枝寒的眼型狹長清冷,和她的名字一樣,是看上去就很冰寒的模樣,但鸞梧清楚,她的小徒弟有多心軟。

祝枝寒捧著她的臉,眼裏盛的滿滿都是她,認真道:“不可笑。”

“是那個人的錯,師尊很好。”

那種空落落猜不到實處的感覺,忽然消失了。

鸞梧心頭有一線靈光劃過,她想:是啊,和以前不同了,現在……她永遠有一處可以停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