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沒有鸞梧出力,屠絕淵剩下的殘兵敗將不足為懼,很快被魔主的部下制住。

只剩黑袍魔。

他的三個幻身合為一,遮面的黑袍因為激烈的戰鬥破損,露出其下的真容——高顴骨,三白眼,是有些精明刻薄的面相。

黑霧凝成粗壯的蟒蛇,環繞在他的臂膀上,似乎隨時準備著咬死敢於上前的存在。

“奎蒙。”魔主居高臨下,垂著眼皮看他。

黑袍魔……或者說奎蒙,卻咧開了嘴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你還是這麽虛偽,這麽的……可憎。”

祝枝寒安靜地在旁邊當壁花,注意力不免分到全場的焦點——這二魔身上。

狀況的發展有些出乎意料,很多東西都要重新評估。

魔主成了暫時的盟友,而原本的盟友奎蒙,又成了她們的敵人。

雙方僵持起來。

祝枝寒細想了一下,忽然感覺有些奇怪。

奎蒙被魔主的人包圍,本該處在劣勢,卻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明明這只魔很惜命,過去的幾年都牢牢龜縮在屠絕淵總部。

而對於魔主而言,那只黑霧凝成的蟒蛇雖看起來棘手,這麽多手下,加上魔主那過於恐怖的武力值,就算魔主現在病了,要處理掉奎蒙也非難事。

現在更像是在拖著。

為什麽要拖著?

有什麽在祝枝寒腦海中閃過,快得抓不住。

“虛偽?可憎?”

魔主外型是個模樣寬和的青年,向來是彬彬有禮的模樣,此時臉上分毫笑意也無,像是蒙了層淡淡的霧,叫人瞧不分明神情:“這話由你來說,不太合適吧?”

他的聲音很輕:“背叛吾主,像個喪家犬一樣東躲西藏到現在,你倒是很自豪啊。”

話音落下。

奎蒙跪著的那塊地板,以膝蓋為中心往四處龜裂,奎蒙緊緊咬牙,回視過去,卻是分毫不讓。

奎蒙笑得更加放肆:“那怪得了我嗎?若非他的心是偏的,我怎會走到那一步?”

他像是要確認自己話語的正確性一般,重復道:“我們怎會走到那一步?”

魔主的手下們兵器往前遞了遞,很是憤怒的樣子。

有故事。

好奇是人之天性,祝枝寒等著他們往下講,可惜這兩魔點到為止,紛紛住了嘴。

就像是某種默契,魔主不著痕跡地朝旁邊的手下使了個眼色。奎蒙垂下頭,整個身子忽然細微地顫抖起來。

祝枝寒視線投注到奎蒙身上,在奎蒙眼中看到了亢奮。

她想,如今奎蒙已經是甕中之鱉,有什麽可亢奮的?

除非……

祝枝寒終於捕捉到腦海中閃過的那點靈光。

奎蒙為什麽不怕?因為他篤定自己不會被抓、不會死。

這只魔的特殊能力是幻身,在不久前,他就曾在祝枝寒她們面前分成好幾個。

可是,在她們見到奎蒙之前呢?

以奎蒙的警惕和謹慎,怎麽會讓自己的真身前來?

或許,奎蒙一早便給自己留了退路,站在這兒的幻身被殺,根本不會對他造成什麽影響。

甚至奎蒙會很希望這個幻身死,因為幻身死了,與本體的最後一絲聯系也斷了。

那麽魔主有意不動手,是不是因為忌憚這個?

又或者說,魔主需要一個活著的奎蒙……

正這麽想著,奎蒙忽然側過頭,朝她的方向看來,笑容咧的更大。

他的身上浮現出龜裂,暗紫色的光從那龜裂下方浮現,亟欲爆開。

祝枝寒立即明白奎蒙想做什麽——

自爆。

引爆這個幻身的力量,既可以脫身,又能給魔主添些麻煩。

而之所以選擇她,則是因為比起鸞梧,她這個從未動過手的、氣息微弱的‘魔’,更適合用作突破口。

祝枝寒唇角動了動。

可是,果真如此嗎?

她指尖微顫,如同縛了什麽細線一般,動了兩下。

眼見奎蒙身上的裂痕越來越大,再難阻止,那一瞬間,同時發生了很多事。

鸞梧察覺到奎蒙的打算,瞬身到她身前,擡手撐起護盾。

魔主的幾個手下似乎得到過什麽指令,亦舍身擋在她前面。

但數息過去,風平浪靜。

如果說有什麽波瀾,那便是——

始作俑者奎蒙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

這種笑不是剛才那種志得意滿的大笑,奎蒙好像也挺莫名其妙的。隨著狂笑,他身體的皸裂停止了,自爆也停止了。

一時間,整個場面除了奎蒙都鴉雀無聲,只能聽見他的笑聲在空蕩蕩的大殿回蕩,挺久了還有點滲人。

魔主最先回過神,下令:“把他制住!”

奎蒙被控制起來。

大殿當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祝枝寒指節抵到唇瓣,輕咳一聲:“我在他身上下了一點小玩意。”

於是,整個大殿的目光匯聚到她身上。

“千笑散。”祝枝寒把鬢發撥到耳後,這樣介紹說,“前些日子偶然作弄出來的,作用不大,好處是無色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