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們都做了什麽。”

說完這句,花霧影竟是再也抑制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過往多年的記憶與感情被替換後的畫面,在腦海中交映,她的臉色乍青乍白。

另一邊,丹綺不停地呢喃:“她不在了……要給思月制藥,制藥……可她不在了……”

花霧影只以為丹綺是在說,祝枝寒提前自絕而亡,提取的制藥材料不夠,怒火騰地上來。

她抹去唇角的鮮血,走至丹綺跟前,一把奪過撐著金色液體的小碗。

“啪!”

花霧影扇了丹綺一巴掌。

丹綺修為比她要高深,若在平時,她定然做不到這些,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丹綺心神大亂的緣故,那一個紅彤彤的巴掌印,真的印在了丹綺的臉上。

丹綺被打了,也沒有發怒,只是愣愣地盯著花霧影看。

片刻後,丹綺回神,執拗地要去奪那玉碗:“……把它給我!”

花霧影怎麽肯讓丹綺再拿了去——這是祝枝寒的東西,是從她身上生生剝下來的,怎麽能用到那個害了祝枝寒的居心叵測的賤人身上!

“你清醒一點。”

花霧影一想起這麽多日來祝枝寒的遭遇,便五臟六腑劇痛。她把小碗小心護在懷裏,啞聲道:“……她是你最疼愛的徒弟啊。”

丹綺動作頓住。

花霧影看著丹綺混亂的、眼中夾雜著痛苦的模樣,忽然覺得快意:“你曾經為她遍尋良方、試圖找出突破那體質禁錮的法子,你還同我商議過的,你忘了嗎?”

口中言辭如刀劍,她刺著丹綺,也將自己刺得鮮血淋漓。

頓了頓,花霧影補上下一句:“哦,我指的不是那不知打哪兒來的野雞,而是枝寒。”

“枝寒。”

聽聞這句,丹綺便如同被點破什麽一般,一個趔趄,痛苦地扶住旁側的桌子,才不至於跌倒。

“她是我的……我的……”竟不敢再言語下去。

丹綺就像只畏光的動物,仿佛恨不得躲進黑暗裏,不面對這一切,不面對這殘忍的真實。

堂堂藥宗長老,身份尊崇無比,何時有過這般狼狽模樣。

花霧影看著,雖出言譏諷了,卻不覺得快意,只覺得胸中的痛苦更甚。

是她,是丹綺,是她們所有人……把事情推到這一步的。

就算這麽說了,又顯得她有多幹凈呢?

“想起來了?”花霧影冷冷道。

半晌,她聽到回應:“……想起來了。”

丹綺扶住桌子,搖搖晃晃站起來。

這個往日裏溫和得完美無缺的女人,這一瞬間竟然顯得蒼老了。

“那日師兄有托,叫我門下再收個弟子。”

“我平日對這些不大上心,但師兄待我極好,我想著,收便收了,不若給枝寒做個伴,這山上清苦,僅有落星橫雲二人,冷清了些。”

“卻不成想……”

她眸中閃過刻骨恨意。

她喃喃:“用的應當不是毒,再高明的毒我也能瞧出倪端。是蠱?還是一些有特定效用的法器?”

“若叫我知道她背後之人是誰,我定……”

“是星隱宗。”花霧影忽然道。

丹綺驀地擡眼看她。

花霧影將那日發生的事說了:“興許是對自己的手段太過自信,也興許是不大瞧得起我,他並未刻意掩藏身份。”

丹綺連聲道:“星隱宗,星隱宗……好個星隱宗!”

兩人未再多言。

她們心中皆是悲痛難抑,頭腦亦有些渾噩,幾乎快要轉不動。但她們不能就此停歇,被悲痛擊垮——沒了她們,還有誰能為枝寒討回公道呢?

兩人先是把祝枝寒的……屍骨收斂好,放進冰棺裏。

丹綺未多做停留,去處理蘇思月的事——因著那神秘莫測的控制人之法,她不敢交予其他人手,準備親自去做。

不知蘇思月這個棋子價值幾何,若是重要,須得好好利用。

只是在那之前,她的寶貝徒弟受過的苦……總須得討還一二。

另一邊,花霧影則去找了薄明薇,雖然她看這個家夥很不順眼,但她更見不得這人也被幕後黑手蒙騙了去——她們對枝寒的感情,不應被任何人扭曲。

得知好友死訊,薄明薇先是怔然,而後也如她們先前一般,頭痛欲裂。

花霧影倚在欄杆上,抱肩看著,忽然意興闌珊地側過頭,看亭子外的雨簾。

這天的雨下得真大呀。

為什麽沒有早些發現呢?

見薄明薇已醒悟,花霧影不再多留,如同幽魂一般,渾渾噩噩地走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停放祝枝寒屍首的地方。

她的那兩個師弟師妹也在,俱是眼眶紅紅,想來也恢復了。

見到她,那個雙子中的少年,像是護主的野獸一般,攔在冰棺前。

花霧影不耐煩地一皺眉,這少年修為低微,以她之能,本可以將人隨後揮開。

但她又忽然想起,這是祝枝寒停棺的地方,眼前的是祝枝寒曾經最疼愛的師弟,便抑制了性子,輕聲道:“我想來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