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海棠春睡(第2/3頁)

於是她也將杯子裏的酒喝盡了,跟著勸慰道:“我爹也扔下了我,我從前也沒有想過能一個人來到這麽遠的地方。可見人總有獨自一人的時候,但也不會始終只有你一個人。你還有其他叔叔,還有祁大人,我也將你當做朋友。”

南宮仰聽她這一席話,終於擡起頭,目光悵惘地看著她:“我是你的朋友嗎?”

“當然。”

從沂山到無妄寺這一路來,他們也算一起經歷了許多事情,聞玉覺得自己從來沒對南宮仰這樣耐心過,又陪他喝了一杯酒,推心置腹道:“你要是願意,你我結為兄弟也不是不可。”

南宮仰叫她這話噎了一下,但看著她那一臉真摯的神情,氣得又灌了一杯酒下去。聞玉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裏說到了他的傷心處,擡手攔了攔:“行了,回去睡一覺,明早天一亮就好了。”

南宮仰手裏的酒杯叫她奪去,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她手腕的紅繩上。他放在膝蓋上的左手攥緊了一下,過了片刻才聲音晦澀地開口問道:“衛公子呢,你也將他當做朋友?”

聞玉渾然不覺他的心思,只奇怪他為何好端端提起了衛嘉玉。但她還是仔細想了一想,才回答道:“阿玉是我想保護的人。”

她低下頭坦然地對上跟前男子的目光,見他怔怔地望著自己,過了好一會兒,南宮仰才像賭氣似的轉開頭譏諷道:“堂堂九宗未來的掌門人,還需要你來保護?”

聞玉不和他一個醉鬼計較,見他神色郁郁倒是不再嚷著要人再拿酒來的樣子,便同一旁的小廝使了個眼色,終於叫人將他半哄半扶著帶了回去。

夜色清幽,再有一個時辰天就該亮了。聞玉聞了聞自己身上的酒氣,回到客莊之後,沒回自己的住處,又去半夜跑去翻了衛嘉玉的窗子。

錯金山莊給衛嘉玉單獨安排了一間屋子,聞玉剛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在手上顛了顛,還沒瞧準要朝哪扇窗扔,東邊的窗戶就叫人推開了。

男子身上披著一件寬大的衣袍站在窗邊,瞧著這位不請自來的深夜訪客,倚著窗問道:“和南宮小公子喝盡興了?”

他這話裏隱隱像有幾分拈酸吃醋的意味,可惜聞玉沒聽出來,她兩手撐著窗台,輕輕一下就跳進了屋子裏:“你怎麽知道我來了,難不成你一直沒睡嗎?”

窗台上擺著花瓶,裏頭插著一枝已經開始打蔫兒的海棠花,衛嘉玉扶了她一把,口中說道:“我怕你半夜悄悄翻窗進來,將我的花瓶打翻了。”

這會兒離得近了,她身上的酒味更加無所遁形,衛嘉玉輕輕皺起了眉頭:“這是喝了多少?”

南宮仰這會兒要是還沒睡著,想必背上該躥過一陣涼意。好在聞玉雖然這會兒也有些醉了,倒是還很講義氣,她一雙眼睛轉了轉,耍賴似的咕噥道:“我忘了。”

衛嘉玉毫無辦法,見她自覺坐到了一旁的軟榻上,又轉身替她倒了杯水。聞玉這會兒倒是很老實,將杯子放到嘴邊,又睜開眼貓兒似的一口口抿著。

衛嘉玉坐在一旁靜靜看她將杯子裏的水都喝完了,還將杯子倒扣過來沖他亮了亮,大約還以為自己是在同人拼酒,不禁無奈扶額。

他起身關上窗,又拿火折子點了盞油燈,去院子裏打了一盆水回來,一進屋便瞧見聞玉已經躺在屋裏的軟榻上閉上了眼睛。

燭火下,女子躺在軟榻上,像是含著星子一般的眼睛合上了,如同夜幕遮擋了星光,如窗外夜色那樣靜謐安詳。燈光映照下鼻峰分出一半陰影,落在她的唇瓣上,因為剛剛飲完酒,面上尚有一絲紅暈,如春風桃李,明艷多嬌。

衛嘉玉取了一塊手巾打濕後坐在榻旁替她擦了擦臉,聞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坐在榻旁的人,看起來像是一只懵懂無害的小獸。

“我今天為了安慰南宮仰喝了一點兒,不過喝得不多。”躺在榻上的人冷不丁地開口道,還停留在上一個問題裏。

衛嘉玉懷疑她有些醉了,因為連聲音都比平日裏軟和一些,像是小姑娘撒嬌似的,說得他心裏也軟和下來。

聞玉聽他問:“你還會安慰人?”於是不服氣地回答道:“我很會這個,你下回要是不高興,也要告訴我。”

“好,”衛嘉玉像是輕笑了一聲,“你怎麽安慰他的?”

聞玉嚴肅道:“他不信我把他當做朋友,我就說要跟他結拜。”

這一回,她確信聽見了男子的笑聲,聲音悶悶的,她本該好好說說他這般不嚴肅,卻又叫他的笑聲勾得心癢,等他替自己擦完了手,又伸出手指勾住了他的手心。

坐在榻邊的男子動作頓了一頓,反手握住她的手指,不叫她亂動,口中又問:“你們還說了什麽?”

聞玉老老實實地回憶了一番:“他問我是不是也將你當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