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黃雀在後

南宮尚文死了, 死在了他的臥房裏。

夜裏別院起火,火勢異常迅猛,差點燒到前廳。眾人忙著救火, 驚動了整個山莊的人,等好不容易止住火勢, 才發現南宮尚文沒有逃出, 死在了這場大火裏。

百丈院調查起火原因, 很快就發現昨晚的大火是有人故意為之。放火之人趁著天快亮時守衛松懈, 潛入別院點火,等換班的守衛看見內院的濃煙, 裏頭的人早已經逃不出來了。

天光大亮時, 忘情湖中心的湖心島上, 竹舍裏的男子方才起身推開門, 便瞧見小院的籬笆墻外多了一道人影,對方身穿月白色長衫, 聽見竹舍開門的動靜,轉過身來。

封鳴站在門邊的腳步一頓, 忽而勾著嘴角笑了起來:“衛公子,恭候多時了。”

衛嘉玉頭一回來到這湖心島上, 見院主人晨起, 方才走進了小院裏:“封郎君一早就知道我要來?”

封鳴卻說道:“衛公子好奇我早知道你要來,我卻奇怪衛公子為何早不來晚不來, 偏偏這個時候來。不如讓我猜一猜, 可是外頭南宮尚文那老匹夫終於死了?”

他說完挑釁一般瞧著石桌旁的人, 見他沉默不語, 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於是勾起唇角笑起來:“好, 死得好,由得他在這世上多活五年,已是便宜了他。”

衛嘉玉擡眼問道:“看來封郎君是承認二莊主的死與你有關了?”

“我可沒這麽說過。”

封鳴走到院中,拾起花圃旁的澆花的瓢子,背過身彎腰開始打理他這院裏的花草,悠悠道:“我一個困在此地被封住武功的廢人,如何千裏之外取人性命,衛公子可要慎言。”

“封郎君雖不能離開此地,卻依然能夠將人心玩弄於股掌之間,千裏之外取人性命,才是叫人佩服。”衛嘉玉走到樹下的石凳上坐下,口中雖說著敬佩,語氣間卻全然不是這個意思,叫這話聽著便有些刺耳起來。

要是換做往常有人敢這樣當面與血鬼泣說話,只怕是不能全須全尾地離開這兒。不過這會兒站在花圃間的黑衣男子,卻咧嘴笑了起來,不甚在意道:“衛公子是個聰明人,不如說說你查到了些什麽,何必在這兒與我打這種啞謎。”

衛嘉玉坐在一旁有一會兒不曾說話,封鳴也並不催促,他蹲下身耐心地替一株半枯的花枝修剪了枯葉。晨間露水未消,這個在江湖傳言中早已成了妖魔一般的邪祟,用那雙不知沾過多少鮮血的手,輕輕扶起一株半倒的花莖,從頭上解下一根束發的綁帶,將花扶直了綁在一根木杆上。

待他做完這一切重新起身時,終於聽一旁沉默許久的男子低聲說道:“在下以為,從一開始,封郎君劍廬被擒就是計劃好的。”

封鳴眉頭一挑,並不打斷他的話,任由他繼續說下去:“不說走馬川八大門派圍攻,在無妄寺時,錯金山莊與百丈院這麽多人圍在塔下,葛家機關布陣,南宮莊主親臨,封郎君都有法子全身而退,如何會在後山劍廬被幾個守衛擒住?就算守衛發現你的蹤影立即趕去叫人,這段時間你要想脫身也絕非難事,可你卻輕易束手就擒叫人關在這湖心島上,可見從始至終,這一切本就在你的計劃裏。”

衛嘉玉聲音七平八穩道:“你既然留在錯金山莊,想必是有你的目的。近來山莊內唯一的一件大事恐怕就是試劍大會了,正好因為封郎君被擒的消息放出,眾多與你有過仇怨的江湖人士紛紛前來,隨即山莊內便開始接二連三的發生命案。

“我剛來山莊的第一天,南宮莊主便告訴我,這些人身上若說有什麽共同點,便是都與你有些關聯。可是你被關在湖心島,此地若非飛鳥遊魚,尋常人絕難上岸,因此外頭雖有懷疑,但是沒有證據證明和你有關。尤其是之後朱小小與方掠的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紀瑛身上,更無人將先前那些事情與你想在一處。”

封鳴聽到這兒也起了些興味:“既然如此,衛公子又為何會想到我?”

“此前方掠的屍體上發現一張字條,有人以紀瑛的筆跡約他去平湖相見。”衛嘉玉不疾不徐道,“但方掠並不識得紀瑛的筆跡,若只是為了將他約出去,大可不必如此,兇手殺人之後也該將那字條銷毀,免得留下證據。可兇手偏偏將那字條留了下來,因為這字條並非是留給方掠的,是有人想要假借紀瑛的名義造成恐慌,叫人以為紀瑛還活著。可是這山莊裏誰能模仿紀瑛的筆跡?”

紀瑛自小在後山劍廬長大,直到成為南宮雅懿的侍劍弟子之後才開始讀書習字。紀城常年在前院,與她聚少離多,自己本也是護衛出生,所通文墨不多,要說那張字條是他模仿所寫實在困難。倒是有一個人,在唯州時就曾模仿過紀瑛的筆跡托人帶信到錯金山莊,想要山莊接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