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七晚·求不得(二)(第2/3頁)

沒有人完整的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而唯一一個知道背後真相的女子,在那個午後帶著所有的秘密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尋常毒藥很容易就會叫人發現,冬娘當年要是有過下毒的念頭,必定會選擇蠱毒。她在深水幫已用蠱毒殺過人,而尋常大夫對蠱毒也知之甚少,情蠱不會立即發作,她用這個法子,不容易叫人懷疑到自己身上。可她最後到底沒有這麽做,她打翻了那碗藥,放棄了心裏的那點惡念。

但是惡念從萌發之始,事情便已經不可逆轉地開始走向另一個結局。

時春誤打誤撞之下養出了情蠱,衛嘉玉出乎意料之外的搶下了那碗藥,衛靈竹在驚懼交加之下,打翻了藥盞。藥盞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跌落在地,濺到少年的身上,或許在他身上留下了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傷口。

許多蠱蟲以飼主血肉為生,因此對飼主的情緒變化尤為敏感。時春並不知道該如何操縱情蠱,她不明白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麽。藥碗摔碎時,她離得最近。也猜得出屋子裏發生的事情,多半是因為自己送來的這碗藥。

她跪在一旁,半個身子伏在地上,不敢擡頭,心中忐忑不安。而她身上的蠱蟲卻因為嗅到了血的氣味,悄悄從她身上的小竹管中爬了出來……

這一連串的巧合推動之下,最終導致了今日的局面。

這樣的真相顯然叫人難以接受,時春失魂落魄地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突然猛地攥住拳頭,像是溺水之人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猝然間擡起頭,目光中是不同尋常的執拗:“二公子一番話,倒是將自己摘得幹幹凈凈,那我問你,你要是當真的中了情蠱,如何還有命活到現在?”

這的的確確是個問題,目前來看,情蠱並無可解之法,凡是中蠱之人,必死無疑。

衛嘉玉沉默片刻方才問道:“這世上可有中了情蠱而不死之人?”

“除非下蠱之人死了,蠱蟲才會隨著飼主死去,否則情蠱無藥可解。”時春越說越是篤定,一掃先前的陰霾,眼裏又重新有了光彩,“你要是當真中了我的蠱,我如今還好好地活著,你便不可能還活在這世上。”

衛嘉玉一擡眼,時春像是立即知道他要說什麽,開口打斷道:“你難不成想說你身上中的是我娘的蠱?”她冷笑道,“蠱蟲輕易不會離開飼主,我娘那天既沒有去竹園,也沒有給你下蠱的理由。”

衛嘉玉並不反駁,他只淡淡道:“我聽說苗人養蠱,將毒蟲放置於器皿之中,叫它們相互廝殺,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便是蠱王,其余毒蟲便只能成了蠱王的養料。”

時春挑眉:“那又如何?”

衛嘉玉垂眼道:“我想知道,要是兩個情蠱放在一處又會如何?”

“弱肉強食,亙古不變。蠱蟲也有強弱之分,兩蟲相遇,自然要看兩邊的蠱主究竟誰更勝……”那後面的兩個字,她沒能說出口。她的臉色迅速地灰敗下去,目光中滿是不可思議。

衛嘉玉沒有繼續問下去,那天衛靈竹在江月閣同冬娘說了什麽,她離開之後,冬娘自盡的原因在相隔十幾年後似乎終於浮出了冰山的一角。

那天江月閣內坐著的,並不是衛家船幫的五姑娘和那個落難的白姑娘,也不是萬府的衛夫人和冬娘,而是兩個母親。

一個極力想要挽救孩子性命,而另一個則選擇犧牲自己以此換取孩子往後數十年的人生。

衛靈竹未必知道這件事情背後真正的原因。雖然她相信衛嘉玉不可能做出隨意誣陷旁人的事情,但人言可畏,尤其是這屋裏還有旁人。她不願將這件事情鬧大,打算之後再暗中細查,於是先以強硬的態度壓下了他未說完的話。可是衛嘉玉的反應出乎意料的激烈,她沒想到他會搶著喝下那碗藥,隨即發起高燒,陷入昏迷。

冬娘面對她的到來,顯出幾分茫然,而在聽完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一向沉靜柔弱的女子沉默了許久,她在很久很久之後,像是做出了什麽決定。

她跟著衛靈竹去了一趟問心齋,在昏迷的少年床前獨自待了一會兒。等她終於從屋子裏出來後,她告訴衛靈竹,衛嘉玉不會有事,他應當很快就能醒過來了。

那一刻衛靈竹長松了口氣,她沒有問冬娘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她送女子回到江月閣,進門前,眼前顯得有些虛弱的女子轉過身,遲疑著開口同她提了一個請求:“時春是跟在我身旁長大的孩子,年紀還小,希望夫人不要苛責她,讓她留在府裏,有個安身之處。”

她說這話像是在為那天送藥的事情替身旁的婢女求情,但是語氣卻格外的鄭重其事。衛靈竹定定看了她一會兒,用同樣鄭重的語氣回答她:“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