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一晚·病(一)(第2/3頁)

聞玉再不會看臉色,這會兒也聽出此人與衛嘉玉之間多半發生過什麽,因為她看著他一步步緩緩地走到自己面前,最後停在了離自己幾步遠的地方,上半身微微朝自己湊近了一些,低聲問道:“他沒告訴你這裏過去是誰住的地方嗎?”

“他們說過去住在這兒的人已經死了。”聞玉面無表情地回答他。

萬鴻低下頭輕輕笑了一聲,但是笑容陰冷,並未抵達眼底:“對,她死了,你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嗎?”

他擡起手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過來一些。聞玉遲疑了一下,她確實有些好奇,尤其是聽過時春白天裏那番顛來倒去的瘋話之後,叫她對這個屋裏過去發生過的事情愈加好奇了起來。

萬鴻又向前走了一步,他一條腿站不太穩,忽然間踉蹌地朝前歪了下身子,聞玉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沒想到他卻趁機一手攥住了她的衣領,將她拉到自己眼前。

聞玉面容一肅,正要推開他,卻聽他在耳邊輕聲開口道:“她是被衛嘉玉害死的——”聞玉猛地擡眼對上了他陰冷戲謔的目光,嗓子裏像是叫什麽堵住了,一時發不出聲音。

萬鴻見狀,憐憫地看著她:“他自己怎麽不來,是怕夜裏被什麽給纏上嗎?”

聞玉漸漸冷靜下來:“他為什麽要害她?”

“為了他娘,為了那個女人,他什麽都能做。”萬鴻一字一頓地說道,他忽然間變了神色,惡狠狠道:“賤人!”燭光映著他扭曲的面容,顯得格外滲人,“他們衛家統統都是賤人!”

他情緒轉化得太快,像是突然間叫什麽上了身,跟個瘋子沒什麽兩樣,連聞玉都叫他嚇了一跳。她余光瞥見他迅速擡起手似要一巴掌向她臉上扇來,於是立即出手制住了他。他腕骨很細,如同握著一根骨頭,稍稍用力就能叫她捏斷了。

“姑娘快住手!”身後傳來一陣慌慌張張的腳步聲,聽見樓上的動靜,時春大約終於想起自己忘了什麽,連鞋子都沒顧上穿,就穿著襪子沖了上來。

等終於看清了房門外的情景,時春幾乎是倒抽了一口涼氣:“你……你快放手,這是大公子!”

聞玉原本也沒打算把他怎麽樣,時春一來便松開了捏著他的手。萬鴻猝不及防地朝後跌去,他們站的位置離門不遠,左手邊放著個桌架。他扶著桌架跌倒在地,桌架上放著的花瓶砸了下來,擦著他的額頭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飛濺開,在他額角上刮開了一道口子,頃刻間血流如注,染紅了他半張臉。

時春尖叫起來,她目光空洞地望著從萬鴻額頭上流下的鮮血,有幾滴滲入了地板,屋子裏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她的尖叫聲不間斷的,淒厲的回蕩在整個屋子裏,如同目睹了什麽叫她崩潰的場景。

靠墻坐在地上的萬鴻朝厲聲道:“抓住她!”

聞玉下意識攔腰截住了正要轉頭朝外跑出去的女子,很快萬鴻已經扶著墻吃力地站了起來,艱難地挪到二人身旁,隨即兇狠地推開了聞玉,將她懷裏的女子拉進懷裏:“閉上你的嘴!”他粗暴地低聲呵斥道,“再叫我就把你從這兒扔下去!”

他一只幹凈的手摟著她,另一只沾了血的手扶住墻想要撐住懷裏的女子,可他太瘦弱了,到最後還是吃力地坐在了地上。

時春的尖叫聲終於漸漸減弱,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接著一聲的抽泣。她將頭埋在男子並不寬厚的肩膀上,聞玉注意到她在止不住地發抖。

“喏,這還有冬娘流過的血。”

恍惚中,她突然想起白天女子指著地板上深色的痕跡對她說過的話:“……我記得那會兒血流了一地,下人們洗了很久都洗不幹凈”。

萬鴻卻好像又忽然間變回了一個正常人,他皺著眉強硬地按住她的手,在察覺到她漸漸安靜下來之後,輕輕摩挲著女子的肩頭,可嘴裏說的話還是難聽:“哭夠了沒有?你是打算吵醒這府裏的所有人嗎?”

伏在他懷裏的女子啜泣聲漸弱,她緊閉著眼睛,口中不知在說什麽。聞玉站在一旁,聽男子微微停頓片刻,隨即道:“沒有,沒有血……是我發病了,你看錯了。”

時春聽見這話,微微動了動腦袋,像要擡起頭確認一下:“病了要叫大夫……冬娘,冬娘知道了要怪罪我的。”

哪兒還有什麽冬娘?這話像是兜頭一碰冷水潑在了他的臉上,萬鴻抿著嘴按住她的手微微一僵,再開口時聲音比先前平靜了些:“她不會知道的。”雖然還是那副惡聲惡氣的腔調。

天色未亮,窗外夜色朦朧。夜風吹動了窗戶,發出“砰砰”的響聲。聞玉走過去,關上了窗戶。等她再轉過身的時候,屋裏的抽泣聲已經停止了。萬鴻靠在墻上,目光茫然地不知望著何處,他懷裏的女子似乎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