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掀起秋辭的大蓋頭

晚上盛席扉載著秋辭回家吃飯,和前幾天一樣,兩人只聊融資的事,就像普通同事。有別人在的時候,盛席扉能感覺到秋辭和他更親近,然而獨處時反而會覺得疏遠起來。

他覺得秋辭非常擅長這個,用無關緊要但不是完全無用的話填滿時間,讓獨處的兩個人既不感到尷尬,也不覺得是在加班,更不會讓人覺得自己被怠慢。

可仍像缺了什麽。

盛席扉覺得自己應該滿足,秋辭願意出門了,並投入到新的工作中,總算不用再擔心他不好好養病,不用擔心他再酗酒,應該滿意才對。

可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他自己又說不清缺的是什麽,更不敢細想。

從秋辭嘴裏吐出的字眼像流水線生產出來的產品,一個一個均勻地落到傳送帶上,堆得滿車廂都是,讓人懷疑他們要永生永世地如此工業地交談下去。

盛席扉很想打斷這講話的流水線,可他已經不像從前那麽口無遮攔。

現在才知道自己的嘴巴曾經有多自由,把念頭整合成語句,說出來,完畢。現在他嘴邊全是柵欄,每句想說的話都要經受嚴格的篩選,能放行的沒剩下幾句。

秋辭來他公司以後,他曾問過秋辭後來又和虞伶聯系過沒有。

秋辭當時反問他:“你不是已經和虞伶說過了嗎?”

是,是他替秋辭向虞伶報平安,告訴她秋辭沒事,虞伶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傷心,問:“秋辭怎麽不給我打個電話,發個消息也行啊。”盛席扉說不出話來。

總不能這麽安慰:“他不是針對你一個。肯定有很多和他交情比你深的人也想聯系他,我相信他誰都沒理。”

盛席扉已經明白秋辭是什麽性格:說拋下就能拋下的性格,無論是對人對物還是對事。

他問過秋辭那個李斌的事怎麽樣了,秋辭說他把該告訴的都已經告訴李斌的未婚妻了,對方也相信了,之後再發生什麽就跟他沒關系了。那時盛席扉覺得非常意外,那麽大的仇,還花了那麽多精力,怎麽能這麽淡然,竟然都不關心一下結果呢?不應該是緊盯著親眼看見對方怎麽倒黴才解恨嗎?

還有某天午休的時候,有人聊起他們一個畢業就出家當道士的同學。秋辭看起來感興趣極了,不停地問當道士有什麽條件,嚇得他趕緊轉移話題。那會兒竟然覺得如果秋辭有天告訴自己他要出家了,他都一定會信,而不覺得是開玩笑。

別人都會有舍不得,他不知道秋辭是不是也有舍不得,但他覺得秋辭一定能克服那些留戀。有時坐在辦公桌前,視線越過屏幕看見秋辭的臉,他都不能確定明天是不是還能在這張桌前再看見這張臉。

車停進地庫,兩人一對商業合作夥伴似的一起走進電梯,再從電梯裏出來。盛席扉拿鑰匙開開門,一股濃烈的炒辣椒的味道從門裏躥出來,他趕緊又把門關上。秋辭嗆得咳嗽起來。

盛席扉皺著眉解釋說肯定是室友炒辣椒醬又忘關廚房門了。

秋辭勉強把咳嗽咽回去,已經咳得滿臉通紅,問他:“什麽辣椒醬這麽大勁兒?”

盛席扉的視線在他臉上停了一秒,忙移開,“他從老家帶回來的辣椒,用他們家的偏方,炒出來的醬特別香。他每次都做一大鍋,分給大夥。”

秋辭眨眨眼,把剛刺激出來的眼淚蹭幹,準備深吸一口氣沖進去。

盛席扉說:“你先在外面等,我進去讓他關門,再開窗戶透透氣。”

秋辭說不用麻煩,但盛席扉已經一個閃身鉆進去了。

秋辭盯著他剛剛握過的門把手發起呆。

他覺得等了很久門才打開,盛席扉又跟特工似的側著身鉆出來,一出來立刻把門關上,生怕有油煙追出來。

他懷裏抱了一團東西,秋辭還沒看清是什麽,就被兜頭罩住了,罩了個滿頭滿身。身周多了幅屏障,整個世界都黑下來。

秋辭驚訝地問怎麽了,盛席扉在外面隔了一層地說:“一下子散不幹凈,味兒太大,別沾你衣服頭發上。”他語氣認真,好像這是多嚴重的大事。

秋辭不說話了,呼出的氣被面前的屏障擋住,口鼻前熱乎乎的。他摸了摸手邊,問盛席扉:“這是什麽?”

盛席扉嚴肅地回答:“夏涼被。”

秋辭感覺自己像萬聖節穿白床單的那些傻瓜,比他們還傻,別人好歹會在眼前開兩個洞。這人怎麽能這麽傻?

秋辭兩眼摸黑地被盛席扉扶著肩膀往屋裏引,他覺出自己進屋了,不自覺用力聞了聞,沒聞到辣椒醬的味道,但是聞到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還有其他熟悉的氣味。他意識到這是盛席扉蓋過的被子。

他被盛席扉扶著一直往前走,進到一個房間,立刻就聽到關門聲,生怕有油煙追進來。他被扶著肩膀坐下,坐到誰的床上,盛席扉幫他把蓋住頭的被子掀起來,嘴裏說:“你先在峰峰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