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接著聊(第2/3頁)

終於不是反問,而是願意回答了:“我也不信。”秋辭說,“我覺得霍金那個不可計算的觀點很像一種妥協,就像物理曾經向神學妥協……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霍金在故意迎合誰,像伽利略被迫向教會低頭那種妥協;我的意思是類似牛頓認為機械定律是神創的,笛卡爾認為上帝能任意改變定律,這種主動的妥協。”

盛席扉忍不住笑了,“好的,原來這輛車裏的兩個正在自由交談的人都不相信人有自由意志。”

秋辭學他的語氣,“原來我們剛才那段對話在大爆炸的瞬間就已經注定了。”

對話按下暫停鍵,兩人都在回味這句頗有宿命感的形容。

廣播的流行歌有了些存在感,盛席扉像是不經意的,小聲地跟唱起來。他唱歌好聽,即使小聲哼唱都有起承轉合,真假音轉換不能做作,每句最後一字的長音要處理得有感情,還得自然。

所以根本不是不經意。

盛席扉自己也意識到了,有些害臊地閉上嘴,但心底那隱秘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意圖已經得逞了,秋辭誠懇地誇贊他:“你唱歌很好聽。”

盛席扉更害羞了,手忙腳亂地把心底冒出來的那些得意和羞臊全都給按回去,這才得以用正常的謙虛口吻回道:“一般吧,我那幾個哥們兒才都是麥霸。”他同時在心裏想,剛才那莫名其妙地炫耀也是在大爆炸的瞬間就注定了嗎?

秋辭說:“你說,我們剛才那兩句話也是在大爆炸的瞬間就注定了嗎?”

盛席扉訝異地扭頭看去,看見秋辭姿態放松地靠著椅背,視線呈遠眺的角度,眼神溫和而充滿遐想。他感到自己的心跳變快了些。

兩人一起聽了會兒歌,等這首好聽的歌結束了,秋辭繼續說:“其實我對於自由意志沒有執念,可能因為我知道這個假設的時候已經上大學了,那時候我已經接受人都是沒有自由的。我們每個人處於社會中的人都不過是經濟活動中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參與者罷了,我們以為是自己做出選擇,其實不過是在受經濟規律的控制。我就想,即使人們有完全的自由意志又如何呢?大概還是會進消費主義的陷阱吧,還是要用溢價來量化尊嚴、情感和幸福。”

盛席扉不由又去看他,這次重點是看他的衣服,“既然你們都能看穿消費主義,那為什麽幹你們這行的還都挺愛買奢侈品呢?虞伶跟我說她同事們全都穿戴名牌,她也只好背名牌包。”

秋辭想起自己的法拉利,被自己逗笑了,給盛席扉一個特別美式的聳肩,“所以就算意志自由了又怎麽樣?依然會做連自己的大腦都要嘲笑的蠢事。”

盛席扉也哈哈地笑了,“我是在《大設計》裏第一次看到這個概念,當時是高中,確實很受刺激,感覺人生觀和世界觀都被顛覆了。”

秋辭笑著問他:“那你現在重建好了嗎?”

盛席扉一揚眉,“那必須的。我現在的想法和你差不多,沒有就沒有,好像也沒什麽了不起的。現在中二期過了,不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特殊的人,也知道地球沒等著我去解救,自我要求就降低了些,只要我自己對我自己大腦的運算水平滿意就行了。”

秋辭被他逗得直笑,同時發現他的眉毛真的很活潑。

他又好奇地問盛席扉:“如果哪天證實我們的世界真的只是一只魚缸,上級文明把我們的世界從立方體魚缸換成圓形魚缸,你作為程序員會不會特別受不了?”

“你是說整個宇宙的定律都被更改了,是這意思嗎?”

“對,比方說,一加一不再等於二,甚至數字越加會越少,物體被施加力卻不改變運動狀態,你受得了嗎?”

盛席扉因他的假設笑起來,“那可真得好好適應一下。”

秋辭不信,“怎麽可能適應得了?你到時候肯定就崩潰了,之前二十多年的認知整個顛覆!”

盛席扉不贊同,“那可不一定,如果不是毀滅世界式的改定律,那新的一套定律肯定也是可以完美運行的,就像我們現在的宇宙一樣完美,所以生活一定還能繼續,那人類就一定能適應。”

秋辭努了下嘴,“你還真是樂觀……”他又仔細幻想了一下那情形,使勁搖頭:“我肯定是受不了的。”

盛席扉看他那既像是不服氣又像是想不通的表情,不由笑道:“我們怎麽扯到這麽遠了?”

秋辭也驚訝,試圖和他一起回溯話題,卻發現實在聊了太多,回溯不回去了。

不過盛席扉總算回溯起自己來見秋辭的起因,喊道:“我都忘了!我本來是要給你送鑰匙的!”他有些懊惱地拍了下大腿,“我這記性!那我們不應該往你家開啊,應該往新房開,這條路今天還這麽堵。”

“沒事,正好今天也晚了,就不過去了。”秋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