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毛毛蟲

秋辭回到家後開了瓶幹紅,來不及醒酒就先灌進肚一杯,然後才有時間看手機。爸爸回復了:“恭喜。”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爸爸媽媽經常批改作業或者備課到深夜。他們都是年級組的科目組長,要為全年級的學生出每天的作業、每周的測驗和每月的考試題。

他們都是那麽好的老師。

他想起爸爸問他:“我們為你的教育付出那麽多,那麽多心血!你學什麽不好為什麽偏要學別人做同性戀!”媽媽站在旁邊,離爸爸更近,眼裏含著失望的淚水贊同地點頭。

一對關起門來就像世仇的夫妻,這時用起“我們”,好像突然同仇敵愾起來。小小的秋辭站在他們對面,感覺一家三口被分割成兩部分,那四條視線比王母娘娘的銀簪還要鋒利,在他和爸爸媽媽之間劃出比銀河還深的海溝。

現在的秋辭能教十三歲時笨笨的秋辭——不是十五六歲,而是十二歲和十三歲,二十六歲的秋辭才能教給十三歲的小笨蛋秋辭說:“爸爸,不是我要學別人做同性戀,是我不小心變成了同性戀,或者是我不小心被別人變成了同性戀。”

爸爸媽媽都是優秀的語文老師,他們聽得懂“做”和“變”的區別。

恭喜。

一瓶紅酒喝完了,身上軟得連澡都懶得洗,就在浴缸裏放了水,躺進去。身子不知不覺往水裏滑,沒過口鼻,屏氣屏到從水底躥出來,突然想起Dolores就是這麽死的,忙軟著手腳從浴缸裏爬出來。

他裹著濕了的浴衣從櫃子裏抽出兩條皮帶,爬上了床……把人的身體變成肖似毛毛蟲的形狀。

毛毛蟲趴在被子上蠕動……他的身體就像打不出噴嚏的鼻子那樣小小地抽搐著,縮起來。

還好喝酒喝困了,還能睡覺。秋辭蜷在被子上沉入黑夢,但很快又驚醒,有個聲音在他腦子裏拉警報:“秋辭,快醒醒!還沒解開皮帶!”還有一個聲音慢吞吞地說:“再睡會兒,好不容易這麽困,再睡一會兒。”

兩個都是他自己的聲音。

他主動分裂出兩個人格,讓他們打架,打了半天也沒分出輸贏,卻把他吵得醒了盹,跪著爬起來,把皮帶解開,再看眼時間,淩晨兩點,頓時焦慮起來。

今天荒廢了十幾個小時,明天的工作將比昨天更多,可他似乎又要失眠了,這可怎麽辦?

可怎麽辦?

……還好沒有弄臟床單。每次憋久了,之後都慶幸,還好不是在夢裏。

還好那是徐東霞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