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4/5頁)

在這期間,只送來七車藥材和兩名太醫、十一二個江陽縣大夫,趙白魚尋機進入疫情區幫忙,因為提過一些有效性法子而融入大夫群體裏,時常聽他們商討如何制止疫情蔓延。

聽著聽著,趙白魚腦子裏浮現一些年代久遠的千金藥方,因時日太久,記憶模糊,很難回想起來,他這些時日便一直努力回想前世的千金藥方。

此時有人掀開簾子沖裏面的大夫說:“又送進一批病人,大概八十人。藥材只剩下兩車半,盡量省著點用,但再不補給就是坐吃山空!”

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太醫語氣沉重地說:“如今已經擴容到四百五十一人!再這樣下去,不出一個月,怕是整個災民區都會淪陷!難道消息沒傳回縣令?揚州府沒有動靜?淮南省呢?四天了,還沒有增派新的人手和藥材過來,真想置這兒上萬災民於死地不成?”

另一名太醫說:“說不準真想置災民於死地!我聽聞聖上派撫諭使來查一樁冤案,要是爆發時疫就是罪上加罪,眼下死了幾十人,就算及時解決時疫,本地縣令也推脫不了責任。與其被追究,不如破罐破摔,死捂到底!”

累病了的老太醫顫顫巍巍地斥責:“膽大妄為!若叫老夫有幸逃過此劫難,必定回京上報陛下,降下雷霆重罰,給京東、淮南兩省百姓一個交代。”

旁余十幾名大夫嘆氣:“恐怕此劫難逃。”

“我了解本地縣令,那就是一只貪心的豺狼。鄧汶安的案子我也知道,我曾接待過一個病人,她在王國志家當廚娘,連鄧汶安被王國志屈打威逼冒名頂替的事,她也知道。只可惜鄧汶安認罪畫押的時間裏,她因病昏迷,待她醒來想去作證,人已經被送到淮南省了。”

趙白魚開口:“當真?”

“自然!”老大夫說。

趙白魚問了老大夫的姓名住址,又問他假如撫諭使召他出堂作證可願意,老大夫當即慷慨激昂回答:“有何不願?做大夫濟世懸壺,上公堂救人一命,本就是我窮盡一生堅守的人生準則!”

趙白魚心生敬佩,治病救人,老先生真正做到了醫者仁心。

不僅是他,在場十幾名普通大夫和太醫官沒有一個退縮,累病了的太醫官甚至服猛藥保證頭腦清晰,研究對症下藥的方子,比起淮南官場可謂高尚與卑鄙的鮮明對比。

老先生又說:“便是那廚娘也是願意出堂作證的,我們人窮志不短,有忙不幫,見死不救,如何安心?”

趙白魚朝他鞠躬,提前謝他與廚娘的仗義執言。

這世道並非人人涼薄,人情冷漠。

老先生卻覺奇怪:“你是何人?”

趙白魚:“兩袖清風,一介儒生,借英雄膽氣,行公理正義。”

老先生神色微微一凜,眼神亮起,肅然而隱晦地拱手,便盡在不言中。

便聽那廂太醫官和大夫陷入另一則千金藥方的爭論中,老先生精神抖擻地擠進去,大聲發表他的見解。

趙白魚站在門口,掀開簾子,裏面的光照出去,外頭的人奔走匆忙,熬藥的火光和彌漫的藥味是渺小卑微的人與天,與爾虞我詐的官場,與至高無上的皇權爭鬥,那些人自顧自投入到陰謀詭計的戰場裏,高高在上,理所當然忽視腳下的百姓,可真要到了生死關頭,遠不如他們眼中的塵世螻蟻高貴。

閉眼定神,趙白魚大踏步出臨時搭建的帳篷,提筆書信:“傳本官令,著淮南提點刑獄使宋靈調撥淮軍、南軍兩路營兵,淮南提舉常平使兼揚州知府蕭問策立時撥人、撥錢、撥藥材,支援江陽縣疫情,著人拿下江陽縣縣令呂良仕,待本官問話!災情緊急,不得貽誤!”

***

拿到蓋有官印的折子,魏伯立即拿著尚方寶劍先去見淮南提點刑獄使宋靈。宋靈接過折子,二話不說,立即前往淮軍、南軍調遣營兵。

兩路都總管司本是義正言辭:“提點刑獄使無權調遣營兵,除非有帥司安撫使的手諭!”

宋靈則拿出折子,並讓他們看魏伯手裏的尚方寶劍:“撫諭使代天巡狩,奉命便宜行事,按律可越權越級調遣地方省諸路營兵!”

兩路都總管司當即後退,各領一路營兵隨宋靈前往揚州府搬運人、藥材於第二日抵達江陽縣,扣下江陽縣縣令呂良仕。

***

此時,時疫區。

三位太醫官和十幾位大夫不眠不休地研究如何扼制時疫,至今仍無頭緒,似乎是為了響應開國來最大的洪水,因而降下最難以克服的時疫,甚至有兩名大夫被感染,不得不隔離。

趙白魚有時進來看看狀況,大部分時候在外擔任時疫區指揮坐鎮,因捕頭班頭都跑光了,只剩下小兵跟無頭蒼蠅似的亂作一團,而外頭仍被營兵堵住出路。

沒法,趙白魚只好出來臨時擔任指揮,索性他習慣了一人當前,練就而成的鎮定氣度說服了慌不擇路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