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煎熬◎(第2/4頁)

可謝锳,自始至終都沒露面,只讓下人將東西遞出來,可憐六郎失魂落魄,日漸消瘦。

“仔細跟著,別叫六郎發現,他是魔障了,明知锳娘不理睬,還是要去,橫豎是我的錯,當初不該讓筱娘救他。”

劉媽媽忙找補:“您這是什麽話,誰也沒料著四娘子和表姑娘會做出那等糊塗事,關心則亂,賴誰都不能賴您呐。”

劉媽媽的話對曹氏來說很受用,盡管心裏不這麽想,可被人勸慰,聽得多了便真以為自己沒錯,久而久之也就沒了內疚感。

雲彥在門外站著,清瘦的身影投到紅漆門上,光影幢幢,聽見門內傳來腳步聲,他立時挺直腰身。

門從內打開,白露搖了搖頭。

雲彥面色登時蒼白,他攥著手指,朝白露拱手一抱,略顯狼狽的走下台階。

謝锳寫完最後一筆,對著燭火細細檢查了一番,隨後折疊起來。

白露進門,欲言又止。

寒露朝她擺了擺手,目光往紙上使了個眼色,那是一封斷絕關系的聲明,寫的言辭激烈,不留情面。

娘子這幾日蕭條,飯也用的少,幸時節好,各色瓜果供應豐盛,登州櫻桃飽滿碩大,嘉慶坊的李子酸甜可口,青州的蜜桃香甜適宜,嶺南來的荔枝,比往年更少更貴。

娘子以前喜歡荔枝,今歲卻只吃了幾枚,其余半盤都賞給她們。

寒露給她寬肩,過去好幾日,娘子身上的淤痕還在,夜裏沐浴時看到,才知竟傷的如此嚴重,胸口和腰間,大腿根最為觸目驚心,可想聖人行事如何隨心所欲,絲毫不顧及娘子的體力。

聖人當娘子是什麽?寒露忍不住嘆氣。

謝锳回去謝家,仿若進了戲園子。

謝宏闊對那日之事絕口不提,席面上也盡顯慈父嘴臉,客氣寒暄,任憑謝锳冷嘲熱諷,他自巋然不動,打定主意以笑臉應對一切。

未見到崔氏,謝锳擡起眼,謝宏闊不自在的輕咳一聲,掩飾尷尬。

前日晚上他飲酒過多,與崔氏竟好似回到年輕時候,只不過酒醉之人控制不好力道,醒來已經是翌日晌午,崔氏被他折磨的昏死過去,他自己也不好受,床榻上都是血,他給自己敷了藥,還是疼痛難忍,夏日時分,那滋味不可意會。

崔氏躺了數日都下不來床,吃喝也都躺著,看見謝宏闊便哭。

這種事,哪裏方便請大夫,只有生捱。

謝锳去看崔氏,走到長廊外,聽見屋裏人低低哭訴。

“她出生便是克我的,”

謝锳頓住腳步,垂在身側的手不由握緊。

“生二娘和四郎時,哪裏受過罪,生完腹部也沒有任何紋狀,可是她呢,活活折騰我那麽久,就是不肯下來,最後撕裂,險些害我性命。

她就是個命硬的,剛生下來憋的渾身發紫,所有人都以為活不成了,她竟又啼哭起來,你見過這樣的人嗎?”

崔氏捶著胸口,說著陳年舊事,謝锳聽得麻木,崔氏只要生氣,便會翻出謝锳出生害她的證據,一遍一遍的念叨,詛咒。

罵她刑克六親,命中帶煞。

幼時謝锳不懂,也會被她猙獰的模樣嚇得瑟瑟發抖,後來她明白崔氏話裏的意思,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喜歡自己的。

是謝锳害的她腹部長紋,是謝锳害的她險些喪命,崔氏看重自己的美貌勝過一切,而謝锳把她毀了,再好的脂粉也蓋不住傷疤,她豈能做到不恨。

謝锳不敢再奢望崔氏喜歡自己,抱抱自己,像她與阿姊阿兄說話時,眉眼都含著笑,表情是不會騙人的。

或許因為崔氏年復一年的絮叨,謝锳潛意識也認為是自己害了崔氏,不管她表面裝得如何堅強,她始終對崔氏狠不下心。

謝锳咬著唇,心內翻騰著憤怒和糾結。

“當年不該把她生下來,”崔氏散開頭發,倚著軟枕哭訴,“沒有她,郎君不會去養外室,他會一直寵我,憑我的美貌他會的....”

“沒生她前,我何曾在房事上如此吃虧,簡直難以啟齒的羞辱....”

話音戛然而止,崔氏對上門口那雙眼睛的時候,僵了半晌,隨後訕訕的低頭擦去眼淚。

徐媽媽福了福禮,老臉掛不住,自打崔氏和謝宏闊囑咐她們,要對謝锳有求必應,恭順客氣後,她就覺得渾不舒服。

幼時懲罰,沒少是她來執行盯梢的,那會兒謝锳不過個孩子,板起臉來就能嚇得她一聲不吭。

現如今不能夠了,也不知哪來的底氣在謝家橫行。

謝锳走上前,在離崔氏兩丈遠的地方拖了張圓凳坐下。

崔氏摳著手心,薄衾下的身子還在流血,關於那夜,她幾乎全無記憶,只知道醒來徐媽媽松了口氣,道好不容易止住血,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

“阿娘,是報應。”謝锳笑,眸中沁出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