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針鋒相對◎

黃澄澄的杏子掉了滿地, 幾只鳥雀墊著腳尖來回啄食,滾來滾去的黃杏濺開汁液,又引來蜂蝶環繞,雨後的空氣彌漫著水霧, 清亮中仍有悶滯的感覺。

青磚縫裏爬出苔蘚, 細小的蟲蟻忙著成對逡巡,白露蹲在廊下, 拿柳條逗弄, 寒露端著粳米粥過來,白露朝她噓了聲。

“娘子還沒起呢?”

白露嗯, 小聲道:“今兒下雨陰涼,正適合睡覺。”

謝锳懶懶趴在床上, 左臂橫出帷帳, 白嫩如藕段一般, 圓潤的肩膀上有幾處紅印, 一直延伸到薄衾遮住的腰身,她微蜷著雙腿, 貓兒一樣縮成一團,腳腕處乍然紅腫,指印明顯。

枕在腮上的右手抖了下, 她眉頭緊蹙,不覺哼出聲。

白露進來看見這幕,倒吸了口氣, 忙又急急退了出去。

寒露被她扯著往廚房去,路上兩人耳語一番, 便皆是如臨大敵的模樣。

沐浴時, 謝锳實在虛弱, 不得不讓白露和寒露進來伺候。

兩人起先在前面擦洗,不久便都繞到身後,憋著淚,咬著牙,委屈巴巴的紅了眼圈。

待侍奉謝锳換好衣裳,又將粳米粥端來,謝锳吐了幾回,晨起沒甚胃口,可又知道長此以往於身體無益,便忍著難受,味同嚼蠟般吃了小半碗,將吃完又鉆回帷帳裏,合眼休憩。

昨夜的周瑄,異常發狠,只要謝锳想開口,他便驟然用力,如此幾番兩人竟整夜沒有交談,唯有呼吸聲和呻/吟聲充斥著彼此耳膜,謝锳像在驚濤駭浪裏抓住了浮木,她不敢松開,攀附著,依存著,直至肌膚濡濕,體溫灼熱,他陡然繃直了身體,在謝锳的劇烈喘息中徹底爆發。

謝锳失力的倒在綢被,胃裏翻騰著惡心,下一瞬,她猛地撲去床沿,吐得渾身直冒虛汗。

周瑄從後抱住她,勒的她幾乎喘不過氣,掌腹如火,環過腰身貼在肩下兩側,拇指慢慢劃著,謝锳覺得他有話想說,可不知為何,他就那樣摟抱著自己,待離開前一言不發,也不允她再開口。

果真將她當成紓解的對象,予取予求。

太極宮承香殿出事以來,成了宮中閑暇談資。

昌河公主耐不住好奇,這日拉著王毓乘馬車從蓬萊宮趕往承香殿,來之前趙太妃千叮嚀萬囑咐,叫她莫要去碰亂七八糟汙穢的玩意兒,她再有半年便要大婚,實在應該修身養性。

昌河公主央了半晌,趙太妃沒轍,又見同去之人是王毓,遂才放心準允,畢竟王毓生性穩重,得體大方,由她跟著,定不會惹出事端。

大理寺不好攔著,也不敢任由她們走動,便著人小心跟在旁側,唯恐昌河公主碰了不該碰的,損毀物證,再傷著自己。

被破開的銅像長約五尺,內裏發出陣陣惡臭。

昌河公主捂著嘴,伸手一指:“裏頭的人呢?”

她是膽大的,非但不害怕,還想親眼瞧瞧被封在銅像中的真人,以前她和趙太妃沒少拜過真人,只以為都是坐化來的,沒成想有一尊竟會是個命案。

謝楚瞟了眼,沉聲答道:“回殿下,屍體經年腐敗,面容俱損,恐汙了殿下眼睛。”

“不妨事的,我只遠遠看一眼。”昌河公主穿著窄袖短襦裙,行走間微風颯颯,她眼睛發光,好似非要親眼瞧見了才肯離開。

謝楚便將她領了過去,昌河公主甫一低頭,嚇得忘了呼吸,那屍體根本看不出模樣,頭發和皮肉爛的厲害,白森森的骨頭觸目驚心,衣裳黏膩腥臭,雖只掃了一眼,卻能認出是宮婢的打扮。

王毓立時往後退了幾步,臉色煞白。

昌河公主咽了咽唾沫,強裝鎮定,然不過短短片刻,她就提著裙子飛奔出去,一手摁住樹幹,一手捶著胸口,吐得稀裏嘩啦。

周瑄進門,正好撞見她坐在石墩上擦汗。

王毓心裏一驚,沒想到會以這般倉皇模樣遇到陛下,她趕忙福禮,周瑄擡手示意她不必。

昌河公主恢復快,又樂於成人之美,話裏話外都在繞著王毓和周瑄說事兒。

她沒甚心思,也看不出周瑄面上不悅,嘰裏呱啦說到興致高昂,被王毓拽住手腕,搖了搖頭,這才打住。

周瑄徑直進去,連頭又也沒回。

昌河公主為她打抱不平:“也不知陛下怎麽想的,到現在都沒給個正經說法。”

王毓制止她:“殿下莫要再魯莽,陛下做事都有自己的分寸,無人能左右,我們趕緊回去,我新學了道菜品,你嘗嘗味道。”

“好呀。”

兩人踏出承香殿,王毓回頭瞥向殿中挺拔修長的人影。

他站在那裏,不說一言,便勝過所有人。

他清雋英武,溫潤貴氣,通身上下都是帝王威嚴,不容半分褻瀆。

只一眼,王毓覺得心裏被撞了下,她握住帕子,慢慢踱步出去。

這樁案件處處詭異,死者的身份沒有得到印證,當年負責修築銅像的匠人也都無跡可尋,他是怎麽被封存其中,為何被封存其中,沒有一絲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