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流星(二)(第2/3頁)

老道士一路領著李稚來到了花園外暗處的一頂小轎子前,他讓李稚坐進去,叮囑他道:“白玉橋邊,停著輛轎子,你只問他,可是來如約而來,他自然會送你出去,切記,千萬不要誤了時辰。”

李稚披上道服,最後看他一眼,便鉆進入了轎子。那中年道士留在原地目送著一行人在夜色中漸漸遠去,月夜淒迷,遙遙的傳來些詭異的風吼聲,也不知道為何,他心中莫名有幾分不安,不由得回頭往崇極殿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李稚乘坐著道士的轎子,手慢慢整理著轎子中原有的一捧草葉,一路沿著僻靜的宮道往外走,快要到了蘆天宮時,轎子猛的一個急停,李稚立刻警惕地擡頭。不僅是轎子中的李稚嚇了一跳,連那擡著轎子的宮侍都霎時間臉色一白,只見眼前左右忽然成線地沖出來兩股侍衛,在夜色的掩映下,好似有成千上百人,為首的黑衣統領厲聲攔下了他們的去路。

“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出入宮城!你們是何許人也,竟敢冒犯宮規?”

侍者在前提燈照路,那為首的統領一邊聲音洪亮地喊著話,一邊大踏步朝著李稚他們走過來,在看清那頂轎子的形制時,他的神情緩和了些,“原來是道長,是陛下有令,宮闈禁嚴,夜深了,道長還是請回去吧。”

那幾個擡著轎子的宮侍忽然見到這麽多宮廷禁衛全副武裝地從天而降,頓時嚇得三魂不見七魄,也沒敢回話,他們這古怪反應沒有逃過那統領的眼睛,心中頓覺異樣,然而這宮裏人最怕得罪道士,畢竟這幫神神叨叨的人隨便在皇帝耳邊吹吹風,便能夠殺人於無形。他沒敢輕舉妄動,只是裝作上前攀談的樣子,伸出手想要揭開轎簾看一看。

“我們並未要出城,只是奉命前去盧天宮取些東西罷了。”

那統領的手還沒摸到轎子,裏面的人忽然主動揭開了簾子,朝外看了一眼。外面燭光照耀得無比燦爛,轎子裏卻是昏暗一片,統領的余光瞥見那轎中端正地坐了個年輕的道士,藍紫色的道袍,看不清面龐,手中是一把供神用的紫莎葉,那周身神色、氣度都莊嚴非凡,他一時定住。

皇帝趙徽從不上朝,且疑心病極重,如李稚這等朝官極少進宮,而深宮衛隊也嚴令禁止與大臣私通,故而禁衛們對朝中大臣的臉根本不熟悉,李稚見他不說話,道:“望大人行個方便。”

那侍衛見李稚坦然自若地直視著自己,一時莫名有些語塞,訕訕地將手收回去,又見李稚生的如此年輕,和上頭剛傳達的命令不相符,心想這回可是鬧了個烏龍,忙道:“原來是這樣,是我魯莽了,只是今夜陛下剛剛有旨意,這條路確實不能夠任人通行,違命者格殺勿論,便是皇親國戚也不得通融,若是要去盧天宮,不如道長從另一條道前去?”他害怕李稚記仇,便熱心地為他們指了另一條路。

李稚略一沉思,“多謝。”說著便示意宮侍換路。

乳黃色的轎簾重新放下了,宮侍重新擡著轎子往外走,逐漸離開了宮廷禁衛的視線。

李稚坐在轎子中半晌,緩緩吐出一口氣,原來他也已經出了小一身的冷汗。宮侍經由另一條路出去,然而這條路卻比之前要偏遠,花費的時間也需要更久。其中一個人小跑著同李稚商量道:“道長,這臨時換路恐怕是要誤了時辰,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宮侍與李稚說話的同時,深夜的皇城有如一頭巨大的活物忽然驚醒過來似的,急切的腳步聲震得各處都地動山搖,也不知道是出了何等的大事,成群的禁衛從各大宮殿中蜂擁而出,迅速分流封鎖了各個咽喉要道,任是誰也沒想到這會出這麽個狀況,連李稚也不由得心驚了下。

宮侍急切地對李稚道:“好像出事了!”

這情形瞧著不對勁,事情恐怕有大變,如今退回去各條路早已經封死,唯一的辦法就是繼續往外走,李稚當機立斷,對著慌了神的宮侍道:“繼續往前走!”

火把的光將皇城照的亮如白晝,那群宮侍當下已經六神無主,只能夠聽從李稚的命令,立刻加緊速度往外趕。

所謂的白玉橋邊,是宮裏人的通俗說法,其實按理說應當叫回龍門,乃是一處前朝留下的舊景觀。等李稚堪堪抵達時,果然已經誤了時辰,李稚早在天微微亮時便已經預感到不祥,等發覺天大亮時,他的一顆心也瞬間跌至谷底。他深知宮裏的規矩,那道士再三叮囑他千萬不要誤了時辰,是因為看守宮門的人是每日輪值的,一旦遲到,人就不是自己的了,情況已然生變,但此時此刻他也只能先沉住氣。

李稚想的是,他該如何等到下一個約定的時辰,然而令他驟然興奮起來的是,接頭的那頂轎子竟然還沒有離開。回龍門下白玉方塊砌了一座小橋,白霜灌木掩映著橋上的風景,右下角處停靠著一頂與那中年道士形容的一模一樣的單人小轎,它看起來正要啟程,卻被最後一刻趕到的李稚給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