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做菩薩的第三天(第2/3頁)

朱春芳真是被嚇著了,趙慎坐在上面盯著,他引以為傲的應變本事忘了個一幹二凈,不作聲地坐在原地,還是李稚自己擡手倒了酒,走上前去對著他道:“朱大人,今後還仰望您多照拂。”

朱春芳半晌才點了頭,“自然,自然的。”

李稚漆黑的眼睛看著他,一擡手喝了酒,轉身往座上走,朱春芳暗自松了一口氣,手心發潮捏不住酒杯,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出了一身的汗。

在座諸大臣神態各異,唯有那一撥雍州系的武將渾身輕松言笑晏晏,甚至還有人閑笑了起來,頗有鷹犬風度,他們紛紛起身走上前來祝酒,為首的那雍州參將道:“古來良禽擇木而棲,這是老祖宗說的大道理,雍州驍騎營孫繆恭賀大人高遷,莽撞武夫肚子裏也沒墨水,只祝大人能夠心想事成,步步高升!”說完一口喝完了酒。

趙慎扭頭望向李稚,李稚重新端起斟滿了酒的杯盞,遙對著那群武將一擡手,“多謝。”他仰頭將酒一飲而盡,趙慎見狀擡起手擱放在了李稚的肩膀上,對著他笑了下。在座的清涼台官員見狀神色又是一番變幻,有人自始至終沒有出過半聲,一旁大理寺的官員滿臉如喪考妣還要強顏歡笑,只生怕這表態不夠真實,會得罪了哪一方。

“諸位大人,是這酒不好喝,還是這菜不好吃,你們看上去為何如此的……猙獰?”那名叫孫繆的參將直言不諱,引得一群人笑起來,連孫繆自己都被說笑了,他這話音剛落,那群三省高官的表情微微尷尬,而朱春芳的表情確實更扭曲了幾分。

盡管士族那邊捧不起場,但廣玉樓中卻依舊熱鬧非凡,十三行樂師演奏著古調破陣曲,絲竹弦聲響徹朱樓,飄出窗外,隨著淮河水往外流淌,那樂聲很有一番風起長林、滄海橫流的意境,少年憑雲而上,破九萬裏長空,直取天下先。趙慎有意按著李稚的肩膀,陪著他聽著這波瀾壯闊的樂聲。這群來赴宴的人雖非雍州嫡系,卻也是廣陽王府一派的忠誠黨羽,紛紛對趙慎表起了忠心,加之在座的皇室宗親很是捧場,圍著李稚的逢迎聲沒有停下來過,勸酒自然也沒有停歇過。

正紅色的袖子搭著額頭,喝了一陣後,李稚低下頭,他笑了下。座中有人不停起哄道,他該對趙慎敬酒,李稚心知這是有人想要看他的表態,他直起身,步下台階,面對著趙慎站定,趙慎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麽,於是換了個姿勢躺坐著,一雙眼睛靜靜地望著他。

趙慎是皇族,臣子對他照例該行跪禮,李稚擡手撈起衣擺,單手按著膝蓋,對著趙慎跪下,“承蒙世子提攜,卑職李稚,願為世子效犬馬之勞。”

所有人聞聲都看向李稚,唯有蕭皓看向了趙慎,案前琉璃燈盞散出的金色燭光披罩著趙慎渾身,將那張沒什麽血色的臉也照得幽幽發光,漆黑的眼睛像是被點亮了,他注視著李稚,正想說話,卻又停下來,他用眼神示意李稚起身,轉而懶洋洋笑道:“謝小公子,此番是不請自來啊?”

李稚聞聲回頭看去,一道熟悉身影闖了進來。

座中頓時靜了下來,謝玦一身騎射勁裝,衣擺如鋒,大踏流星地從門口走進來,金吾衛從階前圍上來想要攔住他,卻被他一個眼神定住,“滾開!”他今夜原是在武校場與朋友圍獵,打獵到一半,無意中從禁衛口中得知今晚梁淮河夜宴的主角是李稚,眉頭一皺,他回府找到裴鶴問清楚後,二話沒說,轉身就來了梁淮河,這一進來正好聽見李稚說的話,他不由得嗤笑了聲。

李稚看見是他時,神色明顯變了變,他站起身。

謝玦盯著他道:“李稚,你也算個讀書人,禮義廉恥這些東西我也不多說了,我只問一句,你能走到今日是靠誰提攜,你敢再說一遍嗎?”

趙慎問道:“謝小公子今晚是專程過來砸場?”

謝玦轉臉看向趙慎,眼神冷冷的,“那就要先問問廣陽王世子,今夜在梁淮河邊擺下如此大的排場,是意欲昭告天下什麽?”

趙慎道:“我在廣玉樓宴嘉賓,不知是哪裏礙著謝府了?”

謝玦忽然笑道:“沒有,反倒還要多謝世子為謝府清理門戶,否則走獸披皮,還真教人看不清狼心狗肺。不過仍是要多提醒世子一句,得勢則聚若蚊蠅,失勢則散若鳥獸,招攬一幫趨炎附勢之輩在身邊,只恐將來反害了自己。”

李稚看向趙慎,趙慎看出李稚不想計較,轉著手中的杯盞幽幽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鐘鼎之家,德盡則散,又豈能怪鳳凰另尋梧桐而棲?”

這一句話說的慢悠悠的,語氣也不正經,仿佛是大人在逗弄個小孩,謝玦都沒仔細聽趙慎說了什麽,只覺得霎時間腦子一熱,試問誰不知道李稚是謝府的心腹?趙慎今晚如此大的陣仗幫李稚辦所謂的高遷宴,擺明了是故意耀武揚威,嘲弄謝府,他正要說話時,身後又有人進來,卻是追上來的裴鶴。蕭皓擡了下巴,示意侍衛放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