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4頁)

冰冷的儀器代表著明確強烈的恨與防備,也代表著她不會輕易離開,棄自己於不顧。

秦玦尋到了無數個跡象,每一個跡象都在教唆他安心。無論從事實層面還是從心理層面講,他都不認為穆君桐會面臨死亡。

畢竟,他連死亡都不懂,更不會有感知離別的嗅覺。

他高傲、固執,新生出血肉脊骨的他,蠢鈍無知。

所以,他也會因為這份妄自尊大而自食惡果。

聽到他的話,穆君桐猶豫了一下,組織了一段狠話,希望能換得他的收斂:“我不管你要做什麽,記住我說的話,只要你再犯,我就會動手。有我在的一天,我就絕不會放任你屠城。”

這種話驗證著他的判定,秦玦是愛聽的。

他眨眨眼,對穆君桐露出一個平靜溫和的笑,像此生無盡,他會乖順被馴服般:“我明白的。”

此刻的他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

穆君桐準備好的棺材就放在床下。

但他終究是錯過了,麻木地認為一切都會變好。他固執地認為她本事通天,又不甘放任他,怎麽都不會病重的。

時辰差不多了,他最後打量一番穆君桐,見她面色紅潤,說話有力,不似之前的模樣,心中的不安終是被一點點抹去:“我很快就會帶著良醫回來。”

穆君桐面皮僵硬,心中想著,再快也趕不上。但她只想把秦玦支得遠遠的,以免影響自己回家的進程。

所以她騙他說:“好,我等著。你去臨城的時候要時刻警記,你的命還捏在我手裏。”

秦玦笑了,眉眼柔和,他以為穆君桐不會說謊,卻沒想到自己聽到她的最後一句話竟是謊言。

……

想著穆君桐的話,刁玉一整夜沒睡好,翌日一早就帶著米粥來到穆君桐的院子。

她想通了,即使不想在穆君桐面前表現出悲傷的模樣,但怎麽也要陪著穆君桐走過生命最後一程。

刁玉擠出一個笑,推開院門。

現在還早,院子裏靜悄悄的,想必穆君桐還沒起。

她拎著食盒走到她房門口,不僅是院門,穆君桐連房門都沒關。想著她的身手和大咧咧的性子,刁玉有些無奈,臉上的笑容多了份真切,嘆了口氣,輕輕推開房門。

她見到了床上躺著的穆君桐,確實睡得很熟。

刁玉小心翼翼推開房門,慢慢走進去,將食盒放在桌上。

雖說病人要多休養,但不能一直睡著,還是要起來吃點飯墊墊,再按時喝藥。她這麽想著,忽然見到桌上擺著一封信,信上寫著四個龍鳳飛舞的大字“刁玉親啟”。

刁玉看了眼穆君桐,見她還睡著,忍不住好奇,拿起了桌上的信。

她的字缺胳膊短腿的,不太好認,但刁玉差不多能明白她的意思。

讀了幾行,她的面色變得難看。

穆君桐這是要把她所有的東西都留給自己?!

大到整個院子,小到零散錢幣,連衣物都說送給她做麻布用——當然前提是她不嫌晦氣。

刁玉氣得手發抖,哪兒有這樣的道理,穆君桐幫了她這麽多,自己怎麽能……在她去世後,仍然守著她的恩惠呢?

她一氣,手臂不小心打到食盒,連忙去接,卻將木桌撞了一下,發出巨大的響聲。

刁玉一顆心高高提起,連忙去看穆君桐,見她還睡著,正想松口氣,卻在電光火石間,意識到了不對的地方。

仿佛天空忽然降落一道驚雷,將她劈得神魂俱散。

她艱難地開口,輕聲喚了聲穆君桐的名字。

無人應答。

刁玉不知道自己怎麽走過去的,她視野裏一片模糊,什麽也看不清了,大抵是跌跌撞撞爬過去的罷。

她伸手,摸到了穆君桐的皮膚,冰冷一片。

刁玉跪在地上,發出淒厲的哀哭。

……

金烏初升,遠處的千山萬壑鍍上紅光,天際線上罩著一層幻夢般的薄霧,似要驅散所有的勁峭寒意,讓世間萬物在靜謐中蘇醒,強行降下生機。

秦玦擡頭看向天穹,自己所在的這邊,天空仍然暗沉沉的,灰雲蒼莽,似永遠不會被晨光穿透。

身旁有人嘆道:“看樣子是要下雪了。”

“下雪?下雪該多冷。”

“還是得加快腳程,盡快進城。”

細碎的談話聲飄入耳朵,秦玦忽然感覺心口一緊,巨大的不安向他用來,這是他生平頭一回有這麽強烈的感知,竟讓凍得冰冷的雙手忍不住戰栗。

他陡然勒馬,調轉馬頭,朝軍隊末尾奔去。

大宗祝這次是談判的籌碼之一,被綴在了長隊末尾。她在木籠裏昏昏欲睡,忽然聽到疾馳的馬蹄聲靠近。

她驚醒,朝木籠外看去。

黑馬發出嘶鳴,秦玦在她面前停下。

大宗祝一愣,隨即嗤笑一聲:“怎麽?這是打算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