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過往

自己的腰間空空如也,哪裏有半點菩薩劍的影子?

至於氣血修為……這時候他還在跟著父母逃難,尚未遇見師父,又哪來的機會接觸修行一道?

這時的他只是個孩子,瘦弱,膽怯,個頭甚至不及面前精壯漢子的腰身。

一只大手握住了他的喉嚨,將他提到了半空,輕易得像是提起了一只病貓,窒息的感覺很快湧入了他的大腦,但他只能無助地瞪大了眼睛,眼裏滿是絕望。

周圍揮刀劈砍父親的幾人也聚攏過來,臉上帶著怪笑,似乎對首領捉住的這個“小玩意”產生了幾分興趣。

秦軻的視線越過大漢的頭頂,看到了自己身受重傷的父親正掙紮著從地上站起,血水模糊了那個老實莊稼漢的雙眼,頭上的裂口也毫不留情地往外湧著紅色,但他還是拾起了腳邊的一柄大刀。

風聲呼嘯,那柄大刀迅疾落下,砍斷了大漢的胳膊。

伴隨著那名壯漢慘痛哀嚎的聲音,秦軻和那只手臂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而父親沖了上來,伸手將他推得更遠,然後像一頭發怒的豹子那般拼命揮舞起手中的大刀。

父親終究只是個農人,從沒練過武,不可能會有什麽招式技巧,刀鋒上下舞動更是顯得滑稽可笑,但他身為人父的本能令他這一刻爆發出了常人所沒有的悍勇,斷掉胳膊的大漢痛罵著,狂吼著,然而他身旁的嘍啰竟一時不敢上前。

秦軻站在離父親十步遠的地方,全身顫抖,鼻涕和眼淚都流進了嘴裏,狼狽不堪。

“給老子弄死他們!”壯漢躺倒在地,仰天怒吼著。

嘍啰們臉上頓時恢復了幾分狠意,終於沖向了那幾近癲狂的莊稼漢。

父親慘淡一笑,沒有轉頭,而是更加勇猛地迎了上去。

秦軻再度奔跑起來,感覺像是用上了生命僅剩的那絲氣力,空曠的荒原上回蕩起嘍啰們興奮又殘忍的笑罵聲,還有那莊稼漢最後的一句呐喊:“活下去!”

跑著跑著,那些笑罵聲似乎離自己不遠反近,秦軻感覺到一陣暴怒,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他身體裏炸裂開來,怒火從他的腹部一直焚燒到心臟深處,血脈裏的每一寸都是滾燙的。

那一次他逃了,逃得很遠很遠,但這一次,他回到了父親的身邊。

父親灰敗的眼睛裏帶著幾分無奈,但最終還是回歸了平靜,一只沾滿鮮血的手緩緩地撫上秦軻的臉頰。

“你說你,讓你快跑,你怎麽又回來了?”父親嘆息道:“也罷,小豆子啊,別怕,這回我們都不用再逃了,以後我們也都不用再逃了……”

秦軻卻依舊傻傻地跪在那,聽著身旁猖獗的笑聲,一顆心冷得好像父親被風吹涼的手掌那樣,他總覺得這一切都太荒誕了,應該是哪裏出了錯才是,但他一時又不知道是哪裏錯了。

他回到了這一刻,本該擁有改變結局的能力,可為什麽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再次發生?

這麽多年過去,他自以為已將這件事情藏得很深,如今看來,不過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他依舊是那個無能又膽怯的孩子,甚至沒有勇氣陪同自己的父母一同死去,他什麽也改變不了。

“大哥,這孩子怎麽辦?”幾名兇徒指著秦軻問道。

“抓起來帶著,孩子的肉嫩,比他爹娘的好吃。”首領面露兇光,感受著斷肢的疼痛,額頭青筋湧現。

那些人圍了過來,手裏握著刀,像一群冷漠的屠夫。

“這孩子是不是嚇傻了?”有人上前抓住了秦軻的腳,將秦軻倒提著,笑道:“怎麽一動不動的。”

“餓了這麽些天,估計也沒什麽肉,倒不如現在宰了……”一人喃喃道。

秦軻身在半空中,依舊面色平靜,雙目暗淡無光,好像被什麽東西奪走了魂魄一般。

“放開。”秦軻輕聲道。

“什麽?”兇徒沒聽清秦軻的話,將耳朵假模假樣地湊了過去。

“放開。”秦軻的語氣加重了幾分,也不再是孩童般的聲音。

兇徒低下頭,看向秦軻繼續笑道:“小子,要怪就怪你爹是個窩囊廢,下輩子投個好胎,做個貴人,再不濟去當個土匪,總比窮老百姓好……”

秦軻歪了歪腦袋,靜靜地注視著兇徒,低聲道:“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兇徒皺起了眉頭,心裏咯噔一下,強橫道:“小子,你放什麽狗屁呢?”

“我親眼看見的,你做了土匪,官府將你抓獲,在街市上被官府用鍘刀斬掉了腦袋。”秦軻的神情逐漸嚴肅,聲音卻依然輕飄飄的。

兇徒不解,笑著轉頭想跟自己幾個同伴調侃幾句,然而他的頭還未轉到一半,竟是緩緩地從自己脖頸上方滑了下來。

異變驟然發生,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而秦軻不再受到那只手的束縛,重重地摔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