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四章 朕要殺的人,都該殺

牢房之外,劉琦端著酒爵,坐在一處靜室內,輕輕地泯著酒水,定定的望著爐火中的火苗出神。

“陛下,四炷香了。”典韋在一旁對他沉聲道。

“四炷香了?”劉琦從愣神的狀態回過神來,看向典韋道:“死了沒有?”

典韋搖了搖頭:“沒死,還在牢籠裏轉圈圈呢。”

劉琦聞言哈哈大笑:“四炷香都沒下得去手,估計是不可能死了。”

典韋有些不解地看著劉琦:“陛下一開始就斷定他不會自盡?”

“朕其實也說不太準,但朕想試一試,若是馬日磾真的願意自盡,那就任他去死吧,就當朕履行適才對他的許諾,算是給他這個馬融後代一個禮遇。”

說到這,劉琦笑盈盈的又向酒爵裏倒滿了一盞酒。

“等再燒四炷香,朕進去與他聊聊。”

典韋低聲問劉琦道:“馬日磾若不自盡,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劉琦笑道:“他既不想死,又不想死後玷汙清名,你說他還有什麽路可以走?”

“陛下指的是……歸順?”

“不錯。”

典韋恍然而悟:“原來陛下一開始,就是打算要來收服此獠的!”

“莫要如此說,人家好歹也是一方大儒,聲名響徹關西,不可無禮。”

說罷,劉琦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道:“這一次審訊完畢之後,朕勢必要血洗朝堂,清理反叛各族,這其中受到牽連的人,何止萬計?雖然血腥……但朕不能給自己留後患,不得不殺……可一旦都殺了,只怕也會留下汙名。”

典韋道:“陛下殺的都是叛臣,而且還有這麽多供詞證據,如何還會留下汙名?遺臭萬年的,也是他們。”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很多事情,都是不一定的。”劉琦淡淡一笑,道:“士人的嘴,騙人的鬼,那些平日裏自詡文人雅士的,一旦罵起人來,那一個比一個狠,有時候真的是能將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綠的,防不勝防。”

典韋不是很懂劉琦的話中之意,對儒林這方面的事情,他也並不很想懂的。

不過,典韋還是能夠從劉琦的話中,聽出一個關鍵的訊息。

“陛下是想用此人來證名?”

劉琦呵呵笑道:“典尉在這雒陽待了一陣,也多少懂的些朝堂中事了?”

典韋拱手道:“都是承蒙陛下栽培,平日裏不吝賜教。”

劉琦背著手,在牢房中漫步,道:“雖然都是士人,但馬日磾的身份和其他的人不一樣,扶風馬氏名震關西,馬日磾的祖父馬融可謂天下名家,通各家學說,遍注群經,其門下徒子有千人之多,徒孫更是論以數萬計……盧子幹,鄭康成皆是其門徒……而盧植和鄭玄後又開宗立派,聞名天下,北方古文經士子又大半是其等門徒,劉備和公孫瓚也是盧植的弟子,這當中與馬家牽扯到一塊的士人,何其之多?”

典韋聽的迷迷糊糊的,不過卻抓住了個中的精要。

“陛下是想借赦免馬日磾,來讓與馬氏有關系的那些士人,站到陛下這一邊上來?”

劉琦搖了搖頭:“他們不會站到朕這一面上來,但他們一定會支持馬日磾所說的話。”

“別人不說,只說鄭玄鄭康成……馬融乃其師也,馬氏一門乃其師門,師門有難?你說他會怎麽做?”

典韋是個粗人,這中間的道道不是很懂,於是便見他搖了搖頭。

“師門這種關系,是撇不清的,馬氏一門若是被拽下水了,鄭門不可能一點打擊不受,即使他能抗住,但他也不想面對師門是漢室正統叛逆這個事實,只要朕放過了馬日磾,而認定馬日磾是被其他的那些士人家族脅迫的,同時馬日磾也自己願意承認這個事實……那典尉覺得,與馬氏沾染師生之門的那些學派……例如鄭學一系,會如何說此事?”

典韋一邊琢磨,一邊猶猶豫豫地道:“別人不知道,反正、反正某若是鄭玄……那、那肯定是說馬家沒反,他是被其他的士家脅迫的!這樣鄭門的名聲就保住了。”

“鄭門是如今天底下最大學派,各州各郡皆有研習鄭學的士子,鄭門的長者都這麽說了,跟鄭門沾親帶故的那些儒林士子和各家學派,又得如何說?”

“他們肯定是要跟著師門一起說啊!說馬家是被脅迫的,是被其他那些人脅迫造反的。”

劉琦點了點頭,笑道:“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典韋還是有些稀裏糊塗。

“這跟陛下有什麽關系?”

劉琦無奈地拍了拍他的手臂:“那麽多大道理你都琢磨出來了,還差這最後的一點關鍵想不通?”

“嘿嘿,臣愚鈍,請陛下指點。”

“馬家是關中儒林大族,鄭學乃古文經第一學派,北方民間士人十之有四五出自這兩個學派,再加上與這兩門同氣連枝的,北方七八成的儒林風向都可掌握,他們若是都響應馬日磾的說法,說馬家是被脅迫的,那是不是就等同於坐實了……這些供詞,統統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