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後院裏飼養的鮫人(15)搖搖欲墜(第2/4頁)

格外奇怪的一個晚上,沒有缺氧,也沒有在醒再也睡不著,只重新躺下,困意便席卷而來,睡得比以往還沉,到早朝時間,難得起晚了些。

雲康坐起來,習慣看了眼旁邊。

空的。

軟枕陷著一個窩,躺過的地方已經涼了。

雲康眉頭緊蹙,不太相信雪郁起麽早。

眉心跳了下,披上外衣往門外走,門口候著的奴才甫一彎腰,便聽見男人不帶溫度的話:“鮫人在哪。”

“鮫人?”奴才皇上冷如冰窖的聲音嚇了跳,顫顫巍巍的,勉強找回嗓子,磕巴道,“奴才瞧見往那邊去了,陛下往過走一走,應該看見。”

指的是一條上早朝的必經之路。

奴才還要細說,就見高大的男人已然向那邊走去,穿著寬長衣袍,不像要去找人,像要去打架。

最是在一棵樹下找見雪郁的。

小鮫人唇肉粉軟,臉圍在一圈絨邊,睫毛濃長,浸著濕潤的霧氣,兩只白到離譜的手從袖口抻出,攏在腳邊搭成的雪人上。

十月末,下的雪不大,那雪人做得幹幹癟癟、瘦瘦小小,眼睛是由兩粒石子嵌的,沒有腳,沒有嘴巴,只有兩個摳搜的樹杈拿來當雙臂,總而言之,觀感就是一個醜字。

雲康在那雪人上一掃而過,神色寒著,一拉起雪郁兩只冷冰冰的手,不溫不火道:“不冷?”

“還好,”雪郁任扯著手,臉蛋乖的,像訓斥了一樣,“會回去烤烤火就好了。”

雲康皺眉,攏住兩只手,遞過點熱度,道:“晌午過暖和些,你想堆雪人,不急於一時。”

條小路還是有侍女經過的。

雪郁此時非彼時,極濾過們驚訝隱晦的視線,爭當厚臉皮的人,心安理得在皇帝手裏取著暖,含糊說:“反正睡不著了,也沒事幹,就堆一個送給你。”

手一頓,雲康啞聲:“送朕?”

雪郁忍住一個哈欠:“嗯。”

空氣的流動停止了一會。

雲康又去看那個

雪人,一次,賦予了新意義的雪人,好像順眼了許多。

“你昨天晚上……”雪郁也在看自己堆的東西,看了會兒,仰起頭,試探地,“是夢到皇了嗎?”

雲康眼皮倏地一顫。

緊接著,雪郁放在掌心裏的手捏疼了些。

沒雪郁是怎麽知道的,宮裏人知道件事的有多,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

雲康松開握著的腕子,掠過那張小臉上著回答的表情,避而不答:“回去吧。”

疏離下來的語氣沒趕走雪郁,在原地停著,舔了舔風吹得有些幹的嘴唇,小聲地說:“你是不是覺得,當年皇抑郁而終,也有一半你的原因?”

“……閉嘴。”男人撇過眼,黑沉沉的眸底,閃過隱忍的暴怒:“不要因為朕對你寬容一點,太自己當回事。”

雪郁不怕,仰著眼道:“我覺得和你沒系。”

雲康頓了下。

寒冬初,雪郁透薄的膚肉又涼又冰,提起衣領,只露出張以說話的嘴巴:“我想,皇也悔過,如果她那天有機會見見你,她會告訴你,些事都和你沒系。”

“你該去聽聽常公公怎麽說,你不許任何人提皇,所以沒敢告訴你,當年你在禁閉,皇曾找過你,你吃的東西都是她交給侍衛的。”

“她怨的從來不是你。”

“所以不要困住自己了,錯的不是你,也不是皇。”

不因為一張和仇人八成相似的臉,覺得自己的存在是錯誤。

一遍遍暗示自己不得善終,在每天晚上,進同一種夢,成百上千次地經歷漠視的場景。

好像只有樣,才會好受。

雲康牙咬緊又松。

沒有人喜歡在別人面前談論不堪的過去,奇怪的,看著雪郁一張通白的臉,深藏的、吞進肚子的、讓茫然許久的一個題,忍不住訴諸於口:“……你覺得我沒錯?”

雪郁聲音一向軟得沒什麽氣勢,兩個字卻難得堅定:“沒有。”

“別人和我想的不一樣,”小聲地補充:“但我覺得你沒有錯。”

“沒騙我。”

“嗯。”

長一段時間,世人都在惋惜京城美人的隕落。

知道詳情的,痛斥帝死有余辜,又翻陳年爛賬,指責在治國上過於殘暴,天就是一個離不開暴的君王,還有一撥理客,在分析場權位更叠的內幕。

惋惜的,痛斥的,各種聲音都有。

但沒有一種聲音,是在和說。

長成副模樣,不是想的,和沒系,沒有錯。

些車軲轆話,真心的、假意的,都想聽。

沒有人願意和說。

手指動了動,有酥麻感在背流竄,是一種難形容的恍若針紮似的刺痛,短暫地耳鳴了一瞬,眼底爬出血絲,周遭事物仿佛虛化了幾秒。

半晌,雲康垂下眼皮,聲音極啞:“雪郁,以多和我說說句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