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但再沒有道理, 這個家裏目前也沒有人膽敢對柳大公子的權威提出質疑,即便是萬人之上的驍王殿下,也不太行。柳弦安又往營房中看了一眼, 見屋裏仍坐著不少將領, 便問:“王爺還沒有處理完軍務?”

“十幾張嘴, 各執一詞,喋喋不休。”梁戍道, “白福教近期針對十面谷放出的消息,著實有些多。”

多到幾乎所有的眼線與非眼線都接到了情報,天天有人跑到駐軍營地裏報信, 而消息一旦廣泛傳開, 立刻就如同那明晃晃刻在峭壁上的古文字一樣, 變得“不值錢”了起來。白福教只差將“十面谷裏有鬼”這幾個字刻在了腦門上, 這種時候,西南駐軍要如何應對,一舉一動就都尤為引人注目。

諸位將領各有各的看法, 有認為是虛晃一槍的,有認為是在挑釁的,還有認為林中確實有鬼的, 但無論各人看法如何,在有一點上倒是出奇統一, 那就是大家都不贊成梁戍靠近密林。

柳弦安道:“我也不贊成。”

偌大一片深山老林,鬼知道裏頭藏有什麽。哪怕是最厲害的將軍,總不能無的放矢盲目進攻, 而逐寸包圍搜山就更不可能了, 那估計得再從外頭調來五萬人。

梁戍點頭:“好,你不贊成, 那我就不打了。”

柳弦安一眼看穿:“什麽叫我不贊成就不打,王爺原本也不想打。”

趁著營房中的人都沒往這邊看,梁戍親了他的手一口:“誰說我不想打,我想打,但我又怕不聽媳婦言,吃虧在眼前。”

說話的聲音有些大,順風到處亂飄,飄得隔壁一群將領個個神情肅穆,眼觀鼻鼻觀心,在心裏默念非禮勿視,只假裝自己沒聽到王爺懼內這件事。等梁戍帶著柳弦安走進營房時,大家已經基本調整好心態和表情,紛紛熱情地向柳二公子打招呼。

墻上掛滿了地圖,柳弦安掃了一圈,問:“這些都是十面谷的外圍地帶?”

“是。”一名副官回答,“再往深處,瘴氣實在太重了,還有各種毒蛇毒蟲,白霧被太陽曬得熱氣騰騰,夏天進去,簡直像走入一口巨大的蒸籠,實在沒必要耗費人力。”

那麽問題就來了,西南駐軍進不去,沒道理白福教的人就能進去,這也是眾人都懷疑邪教是在使詐的原因。另一人道:“可他們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放出消息,將十面谷一帶攪和得風聲鶴唳,引得駐軍紛紛提高戒備……副官“嘖”了一聲,道:“我還是覺得他們是在針對王爺。”

“我看未必,咱王爺這段時間雖身處西南,但西南軍務何其多,究竟會不會被流言引來十面谷,邪教並不會提前猜到,萬一王爺就是沒來呢?他們豈不是白忙一場。”

現場又陷入沉默,柳弦安同意後一種說法,他也覺得白福教這回傳出的消息,並不一定就是針對梁戍,或者說得更準確一些,至少不會是只針對梁戍。

相對於駐軍對密林的高度警惕、虎視眈眈來說,十面谷的百姓倒是要松快上許多,尤其是梁戍的到來,也令眾人安全感倍增。不說別的,光是這兩天拎著菜籃子到大營門口轉悠的大嬸,都要比以往多出好幾倍。

結果並沒有誰能見到驍王殿下,倒是見了兩回傳說中的柳二公子,裹著一件能遮風遮臉的大黑鬥篷,一回正端著藥筐從南往北走,一回正提著食盒從北往南行,別的暫且不論,這看起來不是很勤快嗎?

但其實是被柳大公子逼的,他每日都要布置一堆活下來,可把懶蛋給愁苦壞了,他的人生信條還是沒有改變,不是必須得由我做的,那我就必須不要做……但信念再堅定,也架不住大哥心中有戒尺,萬物皆戒尺,最後只好呵欠連天地妥協,成日裏出出進進,跟個勤快人似的,從早忙到晚。

忙完連晚飯都不想再吃,趴在床上死活不肯動一下。

“真的不打算吃飯了?”梁戍將他抱起來,“特意吩咐廚房給你燉了松茸雞湯。”

柳弦安兩只胳膊軟踏踏搭在對方肩頭,吃,但不想動。

阿寧站在旁邊,又想嘆氣,唉,被王爺慣的,竟連吃飯都不願自己動筷子。

梁戍笑著將人抱緊,還沒來得及跨出門檻,三聲尖銳的哨音突然在營地上方漸次響起,如利箭劃破漫天金紅晚霞,緊接著,集合的金鼓聲也被“咚咚”敲響!

軍營中傳遞警情用的哨聲共分五等,越往上情況越危機,十面谷向來風平浪靜,上一回出現三聲哨音,還是幾十年前,有近百頭迷路的野象在夜半時分沖進村。

柳弦安正困呢,聽到哨音,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就稀裏糊塗被梁戍放回了床上,屋外的士兵也迅速圍攏,將這處小院嚴密不透風地保護了起來。

“王爺!”程素月也匆匆前來報信,“山下村子裏有異狀,像是……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