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4頁)

“十歲?”梁戍看著他,“你到西北大營裏看看,有的是牧民將七歲八歲的兒子送來,有些孩子瘦小得連馬背都爬不上去,仍能在行軍作戰時扛起大包徒步跟隨大軍。他們出身窮苦,覺得能進軍營,能有飯吃,有書念,有武練,就已經是最好的日子,所以努力勤奮,一個個都練得鐵骨錚錚,知大義擅騎射,那才是大琰需要的好孩子。而西南物資豐饒吃穿不愁,沒有邊境動亂,沒有白河泛濫,倒養出了你這麽一個肥頭大耳、不懂思辨的蠢貨廢物!”

孩子頭被罵得目瞪口呆,氣的胸腔起伏,又礙於身上的疼,不敢再叫嚷“邪神”,就只用眼睛狠狠瞪著柳弦安——他也是會挑的,現場一群人中,只有這個看著最面善軟弱。但事實證明眼見真的未必為實,因為他很快就又挨了一鞭子,痛得哇哇亂叫,只哭道:“你們,你們怎麽放著大人不去管?”

“就是因為看你年幼,尚有藥可救,王爺才願意親自管束。”高林道,“至於其余人,”他一邊說著,轉身掃了眼樹下的村民們,“只長年齡,不長腦子的東西。西南生活安穩富足,邊境貿易發達,你們想長壽,想發財,都有的是正路可走,卻偏偏要信偏門。”

“白福佛母普度眾生!”有人叫嚷。

高林連堵他嘴的興趣都沒有,轉身請示梁戍:“王爺,可要讓官府將村民全部帶走?”

“盡快。”梁戍吩咐,“帶回去之後,能勸回來、腦子還有救的就暫時關押,放到近處幹幾年苦役,仍一門心思求普度的,統統流放北境礦山。既然有力氣在這裏念咒,那也別浪費了這份力氣。”

“是!”高林命護衛帶上信物,速速前往本地官府。這時人群仍在騷動,北境礦山,那或許是全大琰條件最艱苦的一座礦場,冬日大雪冰封,遠在千裏之外。有人哭嚷叫道:“我爹娘都已經六十歲了,他們沒法走路,這和殺人有何區別?”

柳弦安道:“你爹娘方才能拄著拐杖跑來燒我,就不叫沒法走路,頂多叫走得慢一些。”

高林“噗嗤”笑了出來,笑完又覺得這種場合應當嚴肅,便又清清嗓子,對那人皺眉道:“別說六十歲,就算六百歲,難道就能犯法而不懲?照我看,你爹娘比你多活了幾十年,卻依舊不辨是非,倒是應該判得更重才是。我家王爺從來不吃倚小賣小、倚老賣老這一招,若想輕判,唯一的出路就是配合朝廷調查,趁早將你們腦子裏那見鬼的白福佛母清理幹凈,別再嚷嚷出來,臟了我家公子的耳朵!”

我家,公子。

梁戍覺得自己應該考慮給他漲點錢。

村民們有沒有被罵清醒不好說,但至少是被罵安靜了。

護衛們持刀守在四周,官府距離此處不算近,就算快馬加鞭,應當也得等明日中午才會到。梁戍不願讓柳弦安繼續待在這臟汙詭異的村子裏,便與他一起回到村外的樹林中。

柳弦安問:“王爺不繼續審他們?”

梁戍道:“不必,高林知道該問什麽。”

柳弦安點點頭,覺得有點肚子餓。

梁戍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攏了一堆林中幹柴點燃,又從馬車裏取出一塊包好的烤肉,慢慢烘烤加熱,道:“還真是萬事都不耽誤你的吃和睡。”

“也有能耽誤的。”柳弦安坐在他身邊,也學樣穿了一張燒餅烤。他的確在大多數時候,都能吃能睡,但也有幾回為數不多的食不下咽、夜不安寢,全是為了驍王殿下——勉強睡著了也不踏實,還要在夢中繼續操心勞力。

梁戍問:“什麽能耽誤?說來聽聽。”

柳弦安拒絕:“不說。”

梁戍摟著他的肩膀,哄騙:“四萬八千歲的神仙,歷經世事閱盡千帆,還有什麽好不能直說的。”

柳弦安依舊氣定神閑閉著嘴。

“你不說,那我可要亂猜了。”梁戍捧起他的臉,“想我想得睡不著?”

只是隨口一扯,沒曾想一扯就準。四萬八千歲的神仙沒有修煉出四萬八千歲的臉皮,在這方面,柳二公子還嫩生得很,如此近距離地與心上人對視,又被戳中了心事,便再度有些面紅耳赤。梁戍如同發現了藏寶山:“不是吧,真這麽想我?”

柳弦安卻覺得這是人之常情,要不怎麽說情愛惱人,不見又思量,詩裏都這麽寫。

梁戍抱著他,將人摟緊了:“既如此,那往後我也不回房睡了,整夜守在你床邊,如何?”

柳弦安被他說得耳朵癢,就側頭去躲,對方卻不肯松手,只好假癡不癲地來一句:“什麽,我餓了。”

梁戍依舊將人圈在懷中暖著,俯身取了火堆上的東西給他吃。胃裏有了食物,方才在村子裏生出的、骨縫裏的寒意也就被驅散些許,舒服了許多。柳弦安道:“再往南,還不知道會有多少這樣的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