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梁戍問:“城中人人都被女鬼嚇得不敢出門, 你卻還跑來這陰宅裏特意尋她?”

“你們能賺這筆抓鬼的賞銀,我就賺不得?”劉猛撇嘴,“我方才就說了, 大家各憑本事, 不過我已經在這裏守了三天, 什麽都沒守到,你們還是別浪費時間了。”話說完, 就一瘸一拐地想走,都挪到門口了,回頭見身後兩個人還沒有動靜, 便又提醒, “喂, 這裏是城中禁地, 官府嚴禁任何人進出,你們真不走啊?不走隨意,但被官差發現了可別牽連我。”

柳弦安點頭:“好, 你放心,我們絕不會將你供出去。”

劉猛“嘶”了一聲,暗自嘀咕, 這兩人怎麽油鹽不進的,但也無計可施, 便只自己匆匆忙忙地溜了。

柳弦安道:“原來抓鬼還有賞銀,是官府的賞銀嗎?”

“這種在民間懸賞抓鬼的事,官府哪怕要做, 也是通過城中的大戶來做。”梁戍道, “否則有刀有兵卻仍被鬼影耍的團團轉,到頭來還要請百姓幫忙, 傳出去實在丟人。”

柳弦安琢磨了一下,覺得此話很有道理,他道:“那懸賞的應該就是方才劉猛口中的‘余老爺’了。”說完又在屋裏走了兩步,到處都是厚厚的灰塵,在月光下撲撲簌簌地落。這裏看起來已經很長時間沒人進來過,桌椅板凳都散發出潮濕的黴味,橫七豎八地散落著,應當是在主人家離開後,又被小偷洗劫過許多次。

兩人正說著話,身後突然飄來一股陰風,和“滋——”一聲古怪的聲響。梁戍一把握住柳弦安的手,轉身望去,卻是風吹開了衣櫃的半扇門,吊在那裏,吱吱呀呀晃來晃去。

虛驚一場,柳二公子的心跳卻半天沒有平復,也不知是被鬼驚的,還是因為驍王殿下的掌心著實是暖,暖而幹燥,又很有力氣,在這種陰風嗖嗖的鬧鬼夜裏,屬實能一直暖到心裏。

梁戍問:“嚇傻了?”

柳弦安回神:“……王爺在說什麽?”

梁戍調侃:“在說原來四萬八千歲的神仙也會怕鬼。”

柳弦安道:“我是在想別的事情。”但也不好細說在想人家的手,便趕緊轉移話題,“衣櫃也太爛了。”

“這扇門看起來已經壞了很久。”梁戍道,“但櫃子裏面卻很新。”

新的不像是經歷過風吹日曬,可看它的擺放位置,又是對窗向陽。柳弦安聽出他的意思:“所以櫃子裏原本放著東西,是近期才被人取走的,隔板才會看起來依舊很新。”

可那東西會是什麽呢?應當是極不值錢的,或者至少也得是看起來極不值錢,否則不會歷經多次洗劫,卻直到最近才被取走。

梁戍道:“再去別處看看。”

柳弦安應了一聲,被他帶著往後院走,兩人的手指依舊相扣著,暗探嘛,這很正常。

於是就還是該暖的地方繼續暖,該跳的心也繼續跳。

……

回到客棧時,天已經蒙蒙發亮。柳弦安洗漱過後,將自己裹在被子裏,覺得整個人都有些飄忽,腦子亂哄哄的,來不及將今天發生的所有事都細做整理,便已經沉入夢鄉,夢裏的三千世界也一樣亂,於是他便徑直穿過一群又一群正在爭論大道的賢者,一直走到溫泉邊,梁戍欣然張開雙臂,一句廢話都沒有,將人接到自己懷裏。

世界就都安靜了。

安靜到直到中午被阿寧搖醒,他仍覺得自己身處一片純白真空中。阿寧拽著自家公子胳膊,強行將人拉起來坐好,手腳麻利地往身後塞上軟墊:“起床!”

柳弦安勉勉強強半睜開眼睛:“唔。”

阿寧一邊替他換衣服,一邊問:“公子昨晚夢到什麽啦?一直在笑。”

柳弦安回味了一番,答,我夢到了驍王殿下,我們在一起沐浴。

阿寧手下一頓,之前都是夢到驍王殿下獨自沐浴,怎麽現在居然變成了共浴?

柳弦安卻覺得還可以,人都要沐浴,沐浴又不失禮。

阿寧道:“……公子快別笑了。”

柳弦安推開被子坐在床上,繼續問:“在咱們家的藥山上,是不是有許多溫泉?”

“有,但那是用來培藥的,莊主和大公子不準任何人去泡。”阿寧道,“公子還是別打藥泉的主意了,省得又挨罰。”

柳弦安提出假設,那萬一是驍王殿下想去。

“驍王殿下什麽世面沒見過,王城裏有溫泉,西北也有,都是大得沒邊那種,哪裏會想泡咱們家的藥山小溫泉。”阿寧不為所動,將熱手巾蓋在他臉上,“閉眼睛!”

柳弦安被劈頭蓋臉擦得沒法說話,還要嘰哩嘟嚕地反駁,阿寧聽而不聞,回去重新擰帕子時,梁戍在外敲門:“起床了沒?”

“來了。”阿寧甩甩手上的水珠,正要去開門,柳弦安已經似一陣清風飄過他身邊。小廝目瞪口呆,一瞪自家公子怎麽穿得亂七八糟,不穿鞋就去見客了,啊,何其失禮!二呆這也跑得太快了吧,好像之前還從來沒有跑得這麽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