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3頁)

獵戶並沒有覺察到背後有人盯梢,他熟門熟路地繞城門口,“哐哐哐”敲擊三下,就側身擠了進去。

門很快就重新被關上了。

梁戍帶著柳弦安,三兩步躍上城墻,又似風影輕盈飄落在地。這一回他的手法比較像個人,可能是怕對方當真吐在自己身上。而柳二公子的體驗感也極佳,甚至覺得方才那一飛掠十分瀟灑,他的思想雖然常常自由往來天地間,但身體還是頭一回如此切實地高高離開地面,在那一瞬間,景物變幻,清風灌了滿袖滿衫。

可惜就是時機不對,精神依舊被囹於紅塵裏,無暇乘物遊心。

一進城,空氣裏的藥味立刻變得濃而不散。柳弦安短暫地摘下布巾,仔細一嗅,道:“都是些清熱解毒,鎮咳平喘的常見藥材,和阿寧在路上所備的差不多。不過這城裏的情形——”他扭頭往周圍看了一圈,“倒是比我猜想的要好上不止一分。”

街道依舊是整潔的,更沒有成群結隊的老鼠與橫七豎八的屍體,也聽不見痛苦的呻吟和哭泣,和醫書裏記載的幾場大疫截然不同。要不是隨處可見的藥渣與石灰,空氣裏的醋味,還有街道兩邊掛著的送瘟彩紙,這裏真就是一座極為正常普通的城。

柳弦安又問:“那名獵戶不見了嗎?”

梁戍拉住他的手臂,側身穿過另一條小巷,就見獵戶正從不遠處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將腰間的獵物解下來,對著左手邊一處矮墻奮力一拋,“咚咚”三兩聲,野雞落入院中,他也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轉身繼續奔向另一頭,最後鉆進了一間大雜院裏,就著角落一盆涼水草草洗臉擦身,回房歇了。

“所以這裏才是他的家。”柳弦安說完又有些不解,“他不是為了自己去打獵,可方才那處院子看著破舊,又不像能雇得起獵人的富戶。”

兩人走進大雜院,東側一排廂房裏鼾聲震天,台階上還晾曬著一些幹豆與鹹菜。梁戍推開廚房門,月光透過窗戶,將屋內一切都照得很亮,灶台稍顯淩亂,卻也只是過日子來不及收拾的那種亂,缸裏有米甕裏有油,碗裏幾個饅頭雖然蒸得粗糙,但也是喧軟的。

這座城裏沒有鬧鼠患,也並不缺糧食。

“不過疫病應該是真的。”柳弦安蹲下身,用手捏了一撮墻角堆放的幹藥渣,裝進隨身帶著的小布口袋裏,打算回去之後再仔細研究。

離開大雜院後,兩人又隨便挑了兩三戶人家查探,廚房裏一樣有米有面,其中一戶,院子裏的燈火還亮著,年輕小倆口正在廚房裏忙著炸油餅,飄出一股子香酥甜膩的蜜糖味,依稀能聽到幾句閑聊,是丈夫在催促妻子弄快一點,否則趕不及明早官兵上山。

“官兵上山,十有八九是為了疫病。”待走到無人處後,柳弦安解釋,“將所有病人集中在一處,遠離城池,既能保護剩余未染病的百姓,也方便大夫檢查照顧,至少那位石大人在這一點上,是實打實在做事。”

更夫敲著梆子從街對面走來,兩人閃入另一條巷子,路極窄,稍微富態些的人估計都得側著走,地上依舊撒著不少石灰和藥渣,透過高高的院墻,能聽到一些嘈雜的談話聲。

梁戍帶著柳弦安躍到墻上,又騰挪至房檐處,單手將他的腦袋一按:“低頭!”

柳二公子:“哎呀。”筋疼。

梁戍敲敲他的腦門,示意閉嘴,自己悄無聲息揭開一片殘瓦。

柳弦安配合地屏住呼吸,他雖然沒有江湖經驗,但有話本經驗。

這裏是一處大的制藥坊。

院中擺著幾口大缸,裏面浸泡著明日灑掃街道所需的藥水,廚房燈火通明,幾十個瓦罐同時“咕嘟咕嘟”煮出一片苦氣,約莫七八名大夫與幫工正在忙著調整火力,房間裏則坐著五名配藥學徒,每人面前都擺著幾大包藥材。

“是什麽?”梁戍問。

“制丸藥的前期工作。”柳弦安仔細分辨著那些藥材,“功效依舊是清熱解毒,但少了蒲藍與青紅根,藥效就會大打折扣,這兩味藥極普通,是個大夫都知道要加進去,我猜他們應當是用完存貨,還沒來得及補給。不過不要緊,阿寧早有準備,路上買了許多。”

離開制藥坊後,兩人又登上了更高的一座舊塔。柳弦安腳下踩著咯吱咯吱的木頭板,身體搖搖晃晃,覺得風若吹得再大些,這破地方可能都要被掀倒,於是不動聲色地伸出手,在後頭扯住了驍王殿下的一點衣袖。

梁戍余光一瞥:“你覺得單憑這一點布料,就能在空中掛住你?”

柳弦安覺得此話有理,確實掛不住,於是手指往前一挪,又握住更多。

梁戍:“?”

我的意思是讓你放開!

柳弦安是不會放的,他覺得這麽站著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