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3/3頁)

“這……”高林陷入為難。

“本王隨你一道進城。”身後傳來梁戍的聲音。

“王爺,萬萬不可。”高林急忙勸阻,“那城裏還不知道是個什麽鬼樣子,屬下獨自前去便可,王爺如何能與——”話說一半戛然而止,因為他發現“哦,原來不是要和我一起去”。

梁戍看著柳弦安,又重復了一遍:“今晚子時,我帶你進城。”

“好。”柳弦安答應,“那就子時。”

於是高林就又開始操心,他真的很難不操心。按照以往慣例,夜探這種事一般都是自己與阿妹去做,怎麽這回有了柳二公子,王爺突然就來了興致,真的不是另一種找樂子的方式嗎?而且控制瘟疫,總是越有經驗的大夫越穩妥,最好能年過半百,白胡子一路拖到胸,那就再令人安心不過了,像柳弦安……他還真放心不下。

不過再不放心也沒轍,驍王殿下不可能聽他的,柳二公子一樣不會聽他的,高林後來還去找了阿寧,試圖曲線救國,讓他出面勸勸,結果小廝一臉醫者大義,鏗鏘有力地表示:“白鶴山莊出來的弟子,只會迎難而上,哪裏有躲著瘟疫走的道理?不單單是我家公子,將來我也是要一起進城治病的,還請高副將以後不要再提出這種無理要求。”

就這麽站在道德制高點,硬生生把高林給慚愧走了。

程素月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她哥:“咱王爺什麽時候做過沒把握的事?你瞎緊張什麽。”

“有把握,也是在戰場上的把握,在朝廷裏的把握,疫情是想握就能握住的嗎?況且王爺先前又沒賑過這種災。”高林打發她,“去,你再勸勸。”

“我才不勸,我覺得柳二公子挺厲害的,一定能有辦法。”程素月不願意動彈,“你也少管閑事了,晚上等著接應便是。”

高副將四處碰壁,心力交瘁。

怎麽也沒個人能理解自己。

夜幕再度降臨。

子時,露水凝出一片蒸騰的白霧,林間幽寂。

柳弦安將自己那匹棗紅小馬牽出來,用刷子刷了刷毛,又喂了半塊香噴噴的黃豆蘿蔔餅。

梁戍問:“你就準備騎它?”

柳弦安點頭。

他只有這一匹馬。

驍王殿下的黑色神駒此時也踱步過來,身形差不多是小母馬的兩倍大,鼻孔外翻,膘肥體鍵,長著一副日行千裏的絕世霸王模樣。於是柳弦安又歉意地說:“我這匹馬跑得比較慢,路上可能會耽擱一點時……哎!”

梁戍單手拎著人,一起跨上馬背。

玄蛟長嘶騰空,不等主人驅使,便卷起山風向遠處疾馳,四蹄如鐵,將沿途月色踏得粉碎。

阿寧被這套行雲流水的土匪手法給看呆了,張嘴愣了半天,反應過來之後,趕緊追兩步喊:“公子,你還沒帶披風!”

柳弦安自然是沒聽到的,他被顛簸得幾乎跌下馬背,哪裏還顧得上披風,只來得及用雙手抓緊鞍上的扶把,有些失措地回過頭。

梁戍用余光瞥見,心情再度舒暢,他微微壓低身形,用靴底一踢馬腹,速度越發快如雷電。

玄蛟過處,草叢裏的流螢被整群驚飛,它們在空中匯聚翻騰,忽而如緞帶繞在兩人身側,忽而又被風吹得落了滿山,拂樹生花,熠熠娟娟。

高林在遠處看著這夢一般的夏夜綺景,心想那些宮廷畫師的畫都算個屁,他用手臂一搗妹妹:“月啊,你說咱王爺與柳二公子待久了,會不會也變得仙氣飄飄?”

“王爺本來就是神仙。”程素月啃了口野果,“他這些年超度的人難道還算少?”

阿寧在這方面單純如紙,聽到了就驚奇地問:“王爺居然還懂佛法?”

高林一噎,趕緊謙虛:“不多,就一點點。”

至於具體是多少,大概剛好夠在戰場上踏著屍山血海,送對面的人趕個吉時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