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頁)

高林目瞪口呆,他簡直要活活困惑死在這奇詭的思路裏,為什麽要對一位大夫藏起脈象?目的是什麽?意義在哪裏?最終吃虧的又是誰——反正肯定不會是柳二公子,人家頂多稍微受驚,再稍微困惑,其余可謂毫發無損。

王府老趙的熊兒子去扯小姑娘的辮子,都能成功把小姑娘惹哭,這麽看來,自家王爺竟是連穿開襠褲的趙小毛都不如。

高副將長籲短嘆,不想說話。

這一夜,柳弦安難得一見的,在馬車裏挑燈奮筆寫家書,主要是問父親有沒有哪種傷病、哪種毒藥,或者哪種功夫,能令人脈搏心跳全失,渾身也冰涼。寫好之後揣進懷中,打算等到了下一座驛站,就第一時間寄出去。

結果一揣就是月余,沿途倒是經過了一處驛站,但早已被掛上大鎖。阿寧從門縫裏摳出半張殘破告示,寫著驛站已遷往別處,至於遷去哪裏,卻是看不清的,落款有一枚四方四正的赤霞城官印,說明此地已屬石瀚海管轄,估摸往前再走十來天,就能進城。

“可鎖和鐵鏈上並沒有多少銹跡。”柳弦安看了眼天邊陰沉沉的雲海,“這個季節潮濕多雨,驛站應該剛關沒多久。”

“糧荒加瘟疫,官府不忙正事,倒還能騰出時間管驛站搬與不搬。”程素月合刀回鞘,一腳踹開大門,木頭渣子伴著灰塵到處亂飛,護衛們進去灑掃清理,準備在此過夜。

阿寧也去了後廚幫著燒水,柳弦安跟在他身後無所事事地到處晃,余光瞥見墻角放著一口大缸,便隨手掀開蓋子,卻是一愣。

“裏面有什麽?”梁戍站在門口。

“糧食。”柳弦安側身讓開位置,“雖然不多,但赤霞城若正在鬧災,也夠吃個十來天了,怎會白白留在這裏生潮?”

梁戍走進來,將缸裏的糧食抓起一把,沒發黴,也沒混進臟東西,確實是能吃的。

這時外頭的護衛們也有了發現,這家驛站內絕大多數的日常公文都還存放在櫃中,並沒有被帶走,幾間臥房內甚至還有衣物,看起來不像正常搬遷,更像是驛站裏的人在聽到什麽消息後,連夜卷起鋪蓋,匆忙去了別處。

“官印並非偽造。”高林又看了一遍那半張告示,“石瀚海為何要關了這裏,想徹底切斷赤霞城與外界的聯系?”

程素月道:“天高皇帝遠,城門一關,鬼知道他是如何在城中作威作福的,現在竟連一封信都不許百姓往外發。”

“程姑娘,我們這一路過來,好像並沒有見到多少流民。”阿寧已經和驍王府的人混得很熟了,所以小聲問她,“若說染了瘟疫的病人走不遠,倒也合理,可一座城中總有沒得病的,他們又沒有糧食吃,怎麽也不往外逃?”

“八成是那姓石的怕罪行敗露,所以將城門鎖死了吧。”程素月握了把劍柄,“可真是個實打實的混球。”

柳弦安站在一旁聽著,想象那座城裏可能出現的情形,不由便無聲一嘆天下皆苦。他扭頭看向身側,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所以梁戍也整個人都籠在暮光裏,雖然看不清表情,但身上那股殺戮氣息卻沒有絲毫減淡,相反,還更添幾分刺骨寒涼——刺別人的骨。

於是柳二公子又想起了那晚診脈的情形,他至今依舊沒找到答案,究竟是什麽原因,竟能讓一個大活人摸起來如同冷冰冰的鐵石。而對於這件事,阿寧是完全不相信的,他曾斬釘截鐵地表示,一定是公子摸錯了!可柳弦安卻覺得自己並沒有錯,他想找機會再求證一下。

因著第二天要早起趕路,這一晚大家都是早早就歇下。那幾間客房黴味濃重,躺進去能將腦仁子都腌入味,沒人願意睡,所以守衛們依舊在院中生起了幾堆火,各自靠著柱子湊活休息。

阿寧取來熱水,伺候柳弦安洗漱完,還在忙著整理晚上要用的寢具,扭頭卻見自家公子正躡手躡腳、做賊似地往前廳另一頭走,不由一愣,捏起氣音小聲問:“公子,公子?”

柳弦安沖他擺擺手,示意勿要吵鬧,腳步卻沒停。他一直走到梁戍跟前,又小心翼翼地蹲下,這下連呼吸都屏了,只將兩根手指輕輕搭在對方腕間。

依舊沒有脈象。

柳弦安松開手,沒有再聽心跳,而是將食指屈起,用指背靠近梁戍的鼻子,想試試對方會不會呼吸。誰知還沒湊到跟前,膝蓋卻不知為何突然一軟,整個人頓時失去平衡,直直撲進了眼前人的懷中。

“嘶!”他被撞得鼻子發酸,急忙撐著坐起來。

梁戍睜開眼睛,驚訝而又費解地看著他。

柳弦安飛速為自己找了一個借口,路過,不小心摔倒,驚擾到王爺休息,還望恕罪,我立刻就走。

說完拔腿便溜,算是這同行一路上,走路速度最快的一次,白色衣擺颯颯掠過火堆,擾亂一片暗紅星點,人險些被燎著,好像還踉蹌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