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深夜, 從車上下來的男人脫去被雨打濕的黑色風衣,他換了一處新的地址,剛好可以容納他一個人的地方, 不需要廚房,一室一廳,但在看房的時候, 他下意識地挑了一張大床,足夠兩個成年人躺在上面打滾。

不過現在——

床的另一半堆砌著他的行李,簡單收拾了之後很意外的在他的口袋裏摸到了一個硬物, 掏出一看, 竟然是花梨不知道什麽時候放進他口袋裏的吸吸果凍。

男人頭發濕漉漉地黏在背上, 臉頰側, 還在往下滴著水。他看了一會兒想起了這是伏特加給她買吸吸果凍的那一次, 花梨跑過來要給她的那一個。

一直沒吃, 被他隨意地揣在口袋裏忘記拿出來。

小孩的聲音似乎貼在他的耳邊回蕩:“很好吃的哦!”

琴酒擰開蓋子,鬼使神差地湊過去嘗試了一下, 果香甜味充斥著口腔,似乎將口中的煙味都掩蓋了下去。

他只穿著長褲,站在床邊將那個果凍吃完, 本意想丟進垃圾桶的動作一頓,不知道為什麽又選擇放在了桌上。

簡單沖了個澡, 再出來又是一條新鮮光亮的琴酒。

手機幾乎不離身的他在擦拭頭發的時候,打開了消息, 看到了一條十分鐘前發來的視頻, 足足有半分鐘, 隱約看到視頻封面上的模糊人影後他幾乎毫不猶豫地點開來。

這個角度應該是從攝像頭上截取下來的。

是他將花梨送到的那幢別墅監控, 或許是掛在大門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花梨從飛奔下樓跑到雨夜裏的情景, 富人在機械設備上很是大方,因此他可以聽到雨聲中花梨最後問出的那句話——

“那下次,希望爸爸能進來和我說說話……”

這樣的話,對於一位父親而言,在付出感情後無異於被利器生生劃破皮膚紮入內臟,在剛開始的刺痛過後就是一陣陣鈍痛感,麻木又無力,即使將刀拔-出-來,但每一次呼吸都會加深這股疼痛。盡管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在看完視頻後將手機死死捏在掌心時徹底暴露出少許。

他披著濕發就這麽幹坐在那裏,將那段視頻徹底刪除。

自他有記憶起,他就知道與生俱來的多疑冷血是支持著他生存下去的東西,盡管對淩有過好感,但在任務面前,他無聲拒絕了她離開組織的邀請,那時尚且年輕,但倒回去看似乎也不過幾年光景。

而現在,他似乎變得更為冷酷無情,或許在他眼裏,即使是分離,也不過是為了更好的活下去,雖然花梨不懂,但他卻不敢用她的生命去賭他們不被發現的可能。

低迷的情緒在他掏出煙的時候達到了頂峰,他上次那包貼有花梨小紙條的煙再次被他從口袋裏掏出來,幼稚的字體也加強情緒的感嘆號讓他生出花梨依舊在旁邊的錯覺。

直到伏特加的一通電話打過來,他才將煙放了回去接通電話:“怎麽了?”

“我收到要讓我們回去的消息,大哥,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嗎?”電話那頭的伏特加略顯猶豫。

“沒有,”琴酒找出那條在視頻前的消息,果然是要他們回去的通知,“你什麽都不知道,回去就可以了。”

伏特加還想說什麽,琴酒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我這次自己開車。”

花梨在被子裏打了個噴嚏。

老管家給她端來了藥,坐在床邊替她掖好被子:“下次可不能這麽魯莽了,身體有哪裏難受嗎?”

花梨搖搖頭,她指了指腦袋:“就是有點暈暈的,還有這裏——”

她又指著自己的喉嚨,難受地蹙著眉頭:“爺爺,我的嗓子有點難受。”

“淋雨容易感冒,”他端起黑乎乎的藥湊過去,“喝完就好了,乖。”

花梨聞到那個味道就想往後退,但一想到這裏不是她家,如果不聽話的話爸爸可能再也不會來接她,強忍著接過管家手裏的小碗,閉著眼不敢呼吸地大口喝了下去。

老人在旁邊慈祥地笑著,誇她乖,並告訴她琴酒以後會來看她的,不要著急,這都是時間的問題。

聽到爸爸可能會來,花梨眼睛亮晶晶地朝他笑,只不過下一秒窗戶那傳來石頭砸破玻璃的碎響,雨聲也趁機登堂入室鉆進了花梨的耳朵裏。

溫黃燈光下,花梨面前的老人額前多了一個血洞,鮮紅溫熱的液體噴濺到她的臉蛋上,花梨下意識閉上眼睛,耳邊是重物墜地的聲響,她仿佛又回到了和藤井知子相處的那一天,這一次她沒有無助地哭泣,而是閉緊了眼睛用被子蓋住了自己。

爸爸會來救花梨的。

爸爸……

銀發男人蔑視的目光仿佛成了她手中抓緊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花梨甚至感覺不到自己在呼吸,她從被子裏伸出手去,試著觸碰著床邊的管家:“爺爺……”

回答她的是被掀開被子後眼皮感受到的燈光以及男人捂住她嘴時粗糙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