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死者(第4/4頁)

痛苦:

“赫利俄斯怎麽會變成這樣?他再也不是從前的太陽之子了,看他!簡直是個怪物!他已經是個死靈生物了!他沒辦法感受到我們的感覺——他再也不是從前的太陽之子,晨星家族的光明之子,他只是個早已經死去,沒有感情的幽靈,行走的死屍。”

巫妖忽然睜開了金色的眼眸,嘴裏吐著滾熱的氣,蕭偃嚇了一跳低頭摸著他的額頭問他:“你還好嗎?”然後他看到巫妖金色的眼眸裏濕漉漉落下了眼淚,他吃了一驚,連忙拿了帕子去替他擦,一邊道:“九曜?先生?您怎麽了?很難受嗎?是不是做噩夢了?”

巫妖仿佛看著虛空,眼睛裏並沒有凝視著誰,仍然掙紮在那痛苦的亂夢中——過去了上千年,那遲來的痛苦仿佛才在他重新擁有身體以後刺穿了他的心。

他想哭,他很痛苦,他失去了他的母親,失去了所有親人,他早已不是人類,他沒有心。

但是他很痛苦。

蕭偃替他擦著汗,濕漉漉的金發裏也都是汗,他拿了冰水擰的帕子來替他敷上額頭,巫妖眼睛遲緩地看向了他,黑發黑眼的青年關心地凝視著他,只有他心裏毫不掩飾地對他關切著,愛慕著他。

“你說的那些,看到喜悅心愛的人,心臟猛烈跳動,恐懼的時候幾乎窒息,悲傷的時候肝腸寸斷,生氣的時候腦熱頭脹——這些,不都是身體的反應而已嗎?”

“是因為喜悅、恐懼、悲傷、生氣才導致的身體的反應,身體反應是結果。你怎麽能因為沒有身體來表現這個結果,就認為自己失去了喜悅、恐懼、悲傷、生氣這些情緒了呢?”

黑眼睛的少年充滿愛慕地向他告白,大膽地向他要一生一世:“朕不可愛嗎?你心裏就沒有一絲絲喜愛朕嗎?”

巫妖伸出手,蕭偃不解其意,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忽覺得觸手冰寒,低頭一看,手裏之前握著少年的纖長指掌,已森然變成了一只白骨枯爪,他一怔,反而兩只手都反握了上去,五指交叉握緊巫妖的骨手,十分擔憂道:“你控制不住法力嗎?”

他將那冰寒骨手往自己胸口帶了帶,仿佛要用自己心臟來捂暖那白骨一般,巫妖伸開骨爪,按住蕭偃的心臟,感覺到薄衣下青年的心臟砰砰砰,跳得極為有力,充滿了生命力。

蕭偃雖然不解,但仍然將手覆上那骨爪的手背,低頭觀察著他的臉色:“你現在是清醒的嗎?我再給你調一支精神藥劑喂你喝下吧?”他不敢給巫妖亂用藥。

巫妖喃喃道:“你為什麽不懼怕?我隨時能洞穿你的胸腔,摘下你的心臟。”你這樣弱小的凡人,怎麽敢如此大膽向巫妖要求愛?我沒有愛,我是亡者,我活生生被剝離了靈魂,從此背負著活人的願望,偏偏卻永遠無法實現他們的願望,因為他們還向自己索取愛。

他們強留下了他,剝奪了他長眠的權力,然後向亡靈索取愛,當然沒有,他們永遠得不到回應,只能失望痛苦地死去。

只留下了自己在這漫長的時間,無眠地徘徊。

反正也感受不到痛苦。

蕭偃只以為他在說胡話,滿不在乎:“若是這般能讓先生好起來,就把那顆心臟給先生就好了。”他握著那只骨爪,看他緩緩松下來在被上,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微微喘著氣,臉上燒得通紅。只以為他仍在高熱迷亂中,神志不清,滿心關切深情無處可表,便握起那只骨爪,在骨手冰寒的手背上輕輕印下一吻。

巫妖只感覺到青年溫熱的唇瓣一觸即分,那充滿憐惜、愛慕、熱戀的心情包裹著他的魂匣,讓他無可回避,青年皇帝輕聲道:“快好起來吧,朕真恨不得以身相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