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周嶼白的嗓音低沉舒緩, 鋼琴鍵流淌在輕快的鼓聲裏,琴聲像是沿著霍爾門科倫山的雪夜徒步上山,留下一串或深或淺的印記。

作為主舞之一的周嶼白不是主vocal, 不代表他遜色很多。

不同於主唱萬柏聲線明亮清澈,周嶼白音域更低,這首歌最初是按照林項北的聲線來寫的,由他來唱多了點沉澱悠揚的味道。

林項北閉上眼睛,從單邊耳機傳來的歌聲合著夏夜裏的風聲,夜半時分略顯昏暗的房間裏, 床頭燈暖色調的燈光微弱而又明亮。

一望無際的海岸上滾著不見盡頭的波濤,燈塔在遠航船只飄搖時佇立不動,亮起穿透大霧的溫暖的光。

雪山皚皚,林霧深深, 離開往日的春天在奔赴後穿過無數個冬日,看到的是漫天絢麗的極光。

世界的瑰麗是等待填滿的畫卷, 周嶼白輕唱著,更近於一種自由而隨意的輕哼。要做的事有很多,時間空間上有束縛,他讓林項北閉上眼睛,為他寫一首去往世界盡頭的歌,遞給他無處不可去的捕夢網。

要不要和我過下一個春天。

去極地般遙遠的地方,踩清晨剛剛飄落的雪,呼吸間凜冽的空氣散發揮之不去的涼意,隔著手套在同一件外衣口袋裏笨拙地牽手。

呵出來的氣在零下的山間結起冰霜,冒著泡沫的啤酒滾入咽喉, 然後互相親吻。

每個人在星羅棋布的宇宙中都很渺小,但我擁有你。

每一次轉身都有人可以填滿眼睛, 雪山高過天際,海洋淹沒陸地,身邊也有想見的人,影子也不孤單,交織在每一個月光朦朧的夜裏。

周嶼白的嗓音難得輕快地回蕩在夜色裏,林項北在最後一個音符結束時,睜開眼睛怔怔地看著天花板,在無人的房間裏,沒有掩飾不曾放下的笑意。

“唱完了。”

周嶼白說話的聲音再次響起,或許是夜裏太過安靜,林項北只認真專注地聽他的聲音,才會產生錯覺,錯覺耳機裏傳來的嗓音比起平時,似乎格外低沉悅耳,令人想駐足停留,再聽他多說幾個字。

他似乎輕笑了一聲,大概是覺得自己在錄音室這樣自言自語有些好笑,嘆息了一聲。

那聲帶著笑意的嘆息,像是在林項北耳邊響起,掃過神經末梢,引得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周嶼白不能未蔔先知,錄音顯然是提前錄好的,也就不會知道今晚發生了什麽。

但林項北在聽到錄音的那一刻,就意識到一件事——

周嶼白一直在等這一天的到來。

他像一個很有耐心的獵人,預測好了獵物可能會走的路,提前布置好陷阱等對方掉落。又或是垂釣的漁夫,不會在確認咬鉤前收回魚竿。

只是林項北哪怕現在清楚了這一點,也不會再跟周嶼白計較。

“我不知道你會在哪一天收到我給你的耳機,但我想這一天不會太遠。”

“林項北,既然我已經將耳機交給你,那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應該已經心知肚明。”

林項北噙著的笑容收斂,安靜在聽。

他聽得很認真,目光落在天花板的紋路上,聽周嶼白的嗓音回響在耳機裏。

語調認真,不留余地。

“不過有些事,還是要說清楚,這樣未來才不會有遺憾,矛盾,排除所有不確定的因素,留下唯一正確沒有誤會的答案。”

林項北無意識地呼吸漸漸緩慢,他有些出神,又像是全神貫注在聽對方接下來的話。

比任何時候都要專注認真。

耳機裏沉默了許久,像是周嶼白在做心理建設,又像是在組織語言,只有不斷響起的平穩呼吸聲,能證明錄音沒有出問題斷掉。

“林項北,我不想對著沒有人的錄音室說這句話,所以這句話你現在聽到了,我以後也還會再說一遍的。”

“……林項北。”

“我如果腦子沒有出問題的話,那就是喜歡上你了。”

像是第一遍一口氣說出來,那根繃緊的弦放松了不少,周嶼白又語氣更確定的重復了一遍,像是所謂“重要的事情說三遍”那樣,再次強調了一遍。

“我喜歡你。”

板板正正的,不像個二十歲出頭的人,像個小老頭。

周嶼白聲音低下來,像是在輕聲呢喃。

“……”

“我喜歡你。”

音頻在下一秒斷掉了。

林項北難得有些放空地看著天花板,發了不知道幾分鐘的愣,半晌又去聽耳機裏的聲音,確信什麽聲音都沒有、連模糊地呼吸聲都聽不到之後,依然沒有摘下耳機。

手機在周嶼白手裏,耳機連著他的手機,他沒有再繼續放下一個音頻,林項北也不能直接對著耳機說話。

他知道自己為什麽不摘耳機,他在想周嶼白會不會還有沒有放完的音頻。

對方無法透過耳機聽到他的聲音,林項北就這麽躺了一會兒,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