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容灼的腳傷又休養了幾日,總算是養得差不多了。

眼看又到了國子學休息的日子,他頭幾天就做好了計劃,打算跟著段崢他們去京郊的莊子裏泡溫泉。

上回在江繼巖家裏泡過溫泉之後,容灼一直念念不忘。後來從段崢那裏得知,和他們一起玩兒的某個紈絝家裏,也有個帶溫泉的莊子。

段崢見他喜歡,便找那人打了招呼,約好了休息時帶著容灼去。

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休息的前一日,事情出了變故。

向來不怎麽嚴苛的季修年,突然給他們布置了“家庭作業”,要求每個學子回家後,寫一篇策論帶回來,策論的觀點圍繞“選賢任能”展開,沒有更為具體的要求。

容灼被這份策論打了個措手不及,人都懵了。

策論這東西在國子學的學生們看來,或許並不難,但對於一個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卻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

因為一篇好的策論,文筆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對本朝的政治問題,提出建設性的意見。容灼穿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太短,先前又不怎麽有機會了解朝中之事,讓他寫策論基本就是兩眼一抹黑。

換句話說,這難度大概就類似於,讓一個穿越到現代的古人,寫一篇當代網絡環境治理建議。

當日下了學,容灼也沒顧得上去尋歡樓,直接回了家。

他讓金豆子幫忙,將書房裏的策論都找了出來。

其實這些策論此前他也看過一些,不止是策論,原主寫過的很多東西他都看過。但顯然,看過策論和會寫策論並不是一回事。

若是依著他現在的人設,胡亂寫一份交上去也不是不行。

但他不願意這麽做,不止是怕季先生責罵,也不是怕容父回頭看到了又揍他,而是不想在這種實實在在的東西上,留下太多屬於他的痕跡。

“公子,您為什麽要看原來的策論?”金豆子不解道。

“沒什麽,只是覺得這些東西寫得很好。”容灼笑道。

他如今這般胡鬧不顧名聲,是為了自保,也是為了保全家人。

但是在非必要的時候,他並不想去破壞原來那個容灼在意的東西。

大概是因為他和原來的容灼在冥冥之中就有著某種奇妙的緣分,所以自從穿書之後,他對原來的容灼總有著那麽一點說不清楚的共鳴,他知道對方真正在意的東西是什麽。

不是功名利祿,不是給他帶來災禍的虛名,唯有家人的平安和筆下的文章。

這也是為什麽容灼當初不願再繼續幫季先生整理文稿,也不願再在國子學發表任何見地。

因為文章這種東西,你只要寫過了,旁人就會記得。

哪怕他如今再怎麽胡鬧,在季先生他們眼裏,容灼的文章還是停留在原來的印象裏。

所以這份策論,他不知該怎麽寫。

但他不寫,照樣會有新的問題。

時間一到,若他的策論交不上去,季先生定然會追問緣由。

若他給不出合理的解釋,季先生會怎麽想?

仔細想來,他這段時間這麽胡鬧,容父都包容了,想來其中多半的功勞都要算在季先生身上。當初也不知季先生是怎麽朝容父說的,讓對方坦然接受了自家兒子的胡鬧舉動。

所以一旦季先生對他起了疑心,或者想要聯合容父糾正他的“胡鬧”,那容灼可就徹底沒戲了……

這麽想來,這次的策論他無論如何是躲不過了。

若是必須要寫,那他要犯愁的事情就是,怎麽才能別把策論寫得太跌份兒。

這策論最好是能有點東西,但又別太引人注意。

當晚,容灼將自己關在書房裏,研究了一夜的策論。

可他越看越疲倦,看到最後也沒想出什麽好的解決辦法。

他甚至忍不住想,若是他在現代社會那具身體並沒有死而是被搶救了過來,還和原來書裏的容灼互換了,那對方這個時候多半正在發愁英語考試吧?

這麽一想,容灼忍不住隔空和對方生出了點同病相憐的感覺來。

“公子,您一夜沒睡啊?”金豆子早晨起來見他還在書房,嚇了一跳。

“天亮了?”容灼起身朝外一看,果然見外頭早已大亮了,“快弄點水來我洗漱一下。”

金豆子不知他要做什麽,但還是依言備了水。

容灼匆匆洗漱完,又草草吃了幾口東西,便獨自出了門。

他去了周府,打算找周豐幫幫忙。

周豐聽說家裏來客人時還沒多想,在見到來人是容灼後,當即就蒙了。

容灼今日是自己來的,身邊也沒帶小廝,見到周豐後朝他一笑,看起來還怪不好意思。

“容小公子,你怎麽來了?”周豐問道。

“我沒打擾你吧?”

“沒有沒有,快進來。”周豐熱情地將人帶進去,直接領進了自己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