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他是誰

這是一場屬於人間的歡樂盛宴,查文斌異常興奮,喝的那叫一個痛快!他已經好久沒有像今日這般的放縱與灑脫,他從不認為自己有多麽的了不起,他生於這鄉野,長於這鄉野,就像那山谷邊最倔強的野草,無論遇到多少風吹雨打,來年吹風一吹,依舊還能綠了這兩岸。

太平觀的故事一傳十,十傳百,香火那叫一個日漸鼎盛。

有來燒香的,都說在這兒燒香不求神,只求己,燒的不過是心中多一份寄托。有來旅遊的,都說這兒的景色不輸任何洞天福地,逛累了,裏面還有免費的茶水和點心。食堂裏,常年供應三菜一湯的便飯,吃完愛給多少錢隨意,不給也行。

還有不少人是去那道醫觀的,雖然規模還沒法和那些大醫院比,但太平觀每周都會邀請全國的名醫來講課義診,更重要的是,這兒的湯藥便宜管用。

當然了,更多的人是奔著查文斌來的。每周六,查文斌都會在太平觀的大殿輪徑講道,而每周的一和四,他則都會在醫道處就診。

他講的道,從來沒有那麽多叫人難懂的古文,也沒有那些繁雜的典籍。他只講你、我、他,每個人在身邊發生的事兒,和這些事兒背後的道理。有時候,他會講生老病死;有時候,他也會講恩怨情仇,當然,偶爾他也會來一場風花雪月的言情。

簡單,直接,好懂!這就是查文斌所想要表述的道。宗教過去是給皇室祈福用的,神職玄學與普通人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查文斌對河圖道:“一部道德經,八十二個章節,五千一百六十二個字。我們做道士的,尚且花了半輩子都研究不透,你怎麽能叫那些普通人看的明白?其實,這些經文也好,科儀也罷,都不過是華麗的裝飾,你們無需去看,也無需去懂。大道三千,三千道法,就像那蠶繭外面的絲,纏的越厚,反倒越是叫外面的人瞧不到裏面的真諦,只有化繁從簡才是真正的道法歸一……”

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兩個月。在這兩個月裏,查文斌感覺到了生活的無比充實,他開始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意義,一切都在朝好的地方發展。

轉眼已經到了十二月,這一年的冬似乎比往年要更冷一些。前日起,山上已經開始飄起了雪花,到了今日,地上的積雪已有三寸厚了。

今天是周四,這個日子,通常他都在坐診。但是今天風雪太大,山路難行,一整天不過才一個病人,現在已是下午三四點的光景,想是應該不會有人再來了。

正在清點身後的藥櫃,忽然外面有人敲門。查文斌轉身,只見外頭立了一個打著黑傘的人,雖然打著傘,但肩頭卻又散布著一堆白雪,但奇怪的是左肩有雪,右肩卻沒有。

“請問,你是查文斌嘛?”男子開口道。

“是!”查文斌打量著他,但那傘壓的太低,看不清他的臉。“進來吧,外面冷。”他又道。

“不了,”男子頓了頓又道:“不知查先生,給不給人瞧事情?我聽人說,太平觀是不問事的。”

查文斌剛想點頭,卻又覺得這男人有些異樣,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什麽樣的事情?”

那男子道:“有個人告訴我說,今天晚上我會死在太平觀。我說我不信,我從沒去過太平觀,更不會在今天去太平觀。”

查文斌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眯著眼道:“那你為什麽又來了呢?”

“因為我想知道那個人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查文斌道:“你如果不來,那就肯定是假的,因為條件不成立了。”

“可他說的萬一是真的呢?”男子繼續道:“所以,我想來問一問查先生,我今晚會不會死在這裏?”

“你要死,我攔不住。”查文斌指著窗外道:“你如果想死,你就會有一百種辦法死在我這裏,比如那邊就是萬丈懸崖。”

男子道:“可我不想死。”

查文斌的聲音高了幾分道:“不想死,那你來太平觀做什麽!你隨便去哪,只要不來這裏。”

“你這話的意思就是,我來太平觀是來找死的。如此說來,你也認為那個人說的是真的,看來今晚我的確是要死在這裏了。”

“你!”查文斌萬萬沒想到,這人竟是把自己繞進了一個看似這麽簡單的問題。這種近乎是詭辯的口才和邏輯,讓他想到了那個人,上次太湖一別,還不知生死。

“你是樓言?”

“我不是。”

查文斌有些惱火了:“是就是,連這也要玩彎彎繞嘛?”

“不是就不是,”男子道:“樓言已經死了,這個世上再無樓言。只要他踏上太平觀,他就一定會死在這裏。他來了,所以,他也死了。”